Chapter 1 往事若無其事 11

陳綏寧頗有興味的勾起眼角,雙目顯得異樣的狹長明秀,他閑閑往座椅上一靠,笑著說:「臨時過來的。陸經理,不知者不罪。」

陸嫣笑了笑,舉杯說:「陳先生過來這裡的次數,是越來越少了——稀客,怎麼說也要我先干為盡了。」

她一仰頭,乾脆利落的將酒飲盡了,服務生又斟上。

「今天是陪太太來的么?」她又含笑望向一旁坐著的舒凌,「這杯是敬陳太太的。」

陳綏寧看著她面不改色的喝下兩杯,微微笑著,對身邊坐著的人說:「早就聽說陸經理海量了,巾幗英雄。」他淺淺抿了口酒,又極溫柔地看了舒凌一眼,「她現在不能喝酒,這杯我就代飲了。」

在座還有些OME的高層、以及市裡的領導,有些陸嫣認識,有些不認識,也一一寒暄。忽然有人說:「今天陸經理還帶了助手過來,是幫忙擋酒么?」

眾人的目光投向了陸嫣身後,許佳南一直僵直著站著,目光垂落在地上,彷彿一尊木雕。

陸嫣忙笑了笑:「是,我的助手小許,以後工作上還要各位幫忙照看的。」

有人起鬨:「小姑娘,那第一杯酒一定要敬敬老闆了。」

佳南用力咬著唇,進入這個包廂到現在,她第一次被迫,直視陳綏寧,這也是她回國之後……第一次面對面的見到他,在這樣尷尬的場面里。

陳綏寧穿著白色襯衣,領口挺括,卻鬆鬆解開了兩粒紐扣,這讓他看起來隨意低調,帶了幾分慵懶的英俊。他的目光不輕不重的看著她,指尖卻在輕輕撥弄著厚重的桌布,雲淡風輕地等著。而他的身旁,舒凌長睫微閃,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仰著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幕。

「等等,敬陳先生的話……白酒才有誠意。」

服務生適時地倒了一盅茅台特供,遞到佳南手裡,又退開去。

佳南的手指撫到冰涼的瓷杯壁上,一咬牙,大聲說:「陳先生,我敬你一杯。」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陳綏寧面無表情地臉上終於划過微小至極的一道波痕,他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開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仰頭將一大口烈酒都喝了下去。

火辣辣的液體直灌進胃部,那一瞬間,嗆得佳南連呼吸都停滯了。她想掉眼淚,又忍住了。

陳綏寧淡淡的說了句:「好。」接著隨意的拿杯子沾了沾唇,顯然對於她……他連敷衍都沒有必要。

幸好後邊的酒,陸嫣替她擋了。佳南昏昏沉沉的出了包廂,陸嫣看看時間,又看了她一眼,說:「你下班吧。」

夜風吹了吹,佳南覺得自己清醒了很多,她伸手扶住欄杆,有些迷惘的喊住陸嫣:「陸經理……你每天,都要這樣嗎?」

陸嫣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一眼,不知為什麼,目光里竟隱含著淺淺的同情。

「是啊。」她一字一句的說,「佳南,這就是你以後的工作。你要適應。」

而湖心亭的包廂內,氣氛也並不曾冷淡下來。

舒凌喝了一口橙汁,忽然淡淡的開口說:「我累了。」

陳綏寧便從善如流地舉了舉酒杯,先干為盡,只說妻子懷孕,身體不適,便牽著她的手離開了。

剛剛走出來,司機的車卻還沒開到門口,陳綏寧看見她用披肩將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忍不住說:「你很冷么?」他順手將自己的西服披在她的肩上,輕聲說:「我自己開車來的,你等等,我去把車子開過來。」

遠處明晃晃的一束燈光,舒凌眯了眯眼睛,「我還要去趟實驗室,司機送我就行了。」

「為什麼現在還要這樣辛苦?」他嘆了口氣,卻不阻止他,只替她將車門后座打開,看著她坐進去,柔聲說,「早些回家。」

聽到「家」的時候,舒凌莞爾,似乎心情極好的樣子,忍不住說:「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誰了?」

「還能有誰能讓你這麼興奮?」陳綏寧站在春夜微寒的風中,雙手插著口袋,像是縱容著什麼,因為淺淺的微笑著,長眉幾乎斜飛入鬢,「一說起那個人,你就變了。」

舒凌心滿意足的「恩」了一聲,在車子發動之前,又側頭看他一眼,彷彿不甘心,輕輕笑了一聲:「許小姐……你不是一樣么。」

他卻揚起了頭,沒有再看她,彷彿什麼也不曾聽見。

陳綏寧又等了數分鐘,門童取了他的車過來,他獨自開到山莊門口的那條馬路上,緩緩地踩下了剎車。

林蔭道上草木葳蕤,人影稀落,他一眼就看到有人蹲在路燈下,一動不動。那個身影縮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團,像是路邊的流浪貓,正瑟瑟發抖。

陳綏寧一手扶著方向盤,眸色深邃,黑得像墨一樣,隔了許久,才推開車門,向那個人走去。

許佳南蹲在地上,昏天暗地的一陣嘔吐之後,出了一身冷汗。她想要打電話給沈容,指尖卻在微微的顫抖,連手機都握不住。

陳綏寧靜靜地站在她身後,她卻連回頭看的力氣都沒有。

他俯身,一言不發的將她抱起來。

淡薄的薄荷香氣,混合著煙味——曾經讓她魂牽夢縈的味道。而如今驀然躺進這個熟悉的懷抱,她卻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直覺地反應,卻是懼怕。

陳綏寧的動作很生硬,抱著她大步的走向車子,拉開后座,重重的將她扔了進去,然後自己坐進駕駛座,踩下了油門。

開了幾分鐘之後,車子停了下來,他徑直下了車,丟下她一個人在后座躺著。

車子一停一頓,佳南只覺得胃裡又是翻天覆地的一陣攪動。

她強撐著坐起來,拉開車門,只來得及將車門打開,就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最後一滴酸臭的污穢物濺上了一雙深棕色的皮鞋,她有些倉惶的抬頭,看到陳綏寧面無表情的臉——他將一瓶水和一盒葯仍在她身上,毫不掩飾的帶著嘲諷和厭惡說:「許佳南,你真令我驚訝。怎麼,這點酒量還想當交際花?」

佳南只覺得難堪,她的雙手顫抖著,想要去擰開礦泉水瓶,卻怎麼也用不上力。而陳綏寧只是淡漠地看著,並沒有要伸手幫忙的意思。

或許是解酒的葯吧……佳南有些絕望的想,於是扔開了水瓶,胡亂拿了兩粒,扔進嘴裡,努力地吞咽下去。喉嚨間沒有絲毫潤滑,想在灼燒一樣,藥片卡在那裡,上不上,下不下,苦味泛開來,佳南嗆得說不出話來。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狼狽的樣子,一言不發,嘴角卻始終帶了一絲冷笑,直到上車重新發動汽車。

「你住哪裡?」他淡淡的問她。

佳南報了地址。

很近,眨眼就到了。

她顫顫巍巍的去拉開車門,而陳綏寧比她快了一步,看著她下車,然後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

與其說是拉,不如說是拖。直到踉踉蹌蹌的進了電梯,他才放開她,任她慢慢蹲下去。

「幾樓?」

「17.」

公寓門口的電子鎖讓陳綏寧頓了頓,他退開了半步,望向她,等著她摁下密碼。

佳南的手指剛伸出去,卻頓住了,她有些焦灼不安的望向陳綏寧,低聲說:「送我到這裡就行了——」

陳綏寧微微揚起眉梢,那雙狹長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波瀾,他也沒有糾正她的話,只是洞察一切般笑了笑,然後撥開了她的手,徑直摁下一串密碼。

滴的一聲,門打開了。

他笑得愈發諷刺,那種目光刺得佳南羞愧得想要死去,她踉蹌著推開他,走了進去。

陳綏寧站在門口,既不說要進去,卻也沒有離開,只是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身後的目光刺得人無處遁形,佳南逃一般地衝進了廚房,打開冰箱,找到了冰水壺。

倒水時,幾乎灑了一大半出來。佳南一口氣將整被喝完,放下杯子,一轉身,陳綏寧已經站在她身後。他們的距離這樣近,她幾乎能察覺到自己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

陳綏寧俯視著她,忽然伸手,牢牢地扣住她的下頜,固定住,不讓她往後退縮,薄唇輕柔至極地在她眉間一觸——那彷彿是個吻,又或許什麼都不是。

「有件事忘記提醒你——你酒量一直不好,以前是有我擋著,至於現在……」她怔怔地表情讓陳綏寧忍不住一笑,「不想早死的話,以後出來應酬,少碰酒杯。」

「我知道了。」她艱難地說,又悄悄地將身子往流理台處挪了挪,躊躇著要不要說一句謝謝。

他將她的動作盡收在眼底,卻不動聲色的笑了笑:「不用謝我——我說過了,許佳南,我只是不想你死。」

她依舊看著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還是帶著迷惘。

「密碼沒改,寶貝……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一直忘不了我?」他伸手,輕輕的撫著她的臉頰,似笑非笑:「那正好,我也……還沒玩膩你。」

身後的冷水玻璃壺被碰到了,哐啷一聲,碎成了幾片。她嘴唇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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