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你最近還好嗎

「想不到最終還是讓上維贏了。」

「你沒看上維出的價多狠吶!蕭致遠是鐵了心要把廣昌收購下來。」

「是啊,換我是方嘉陵也不和他死磕了。將來的盈利能不能達到預期還是問題……」

「這麼明顯的高溢價收購,方嘉陵當然不會跟進。」也有人意味深長地笑笑,「沒聽說么,蕭家老爺子準備分家了,這個時候,上維是多好一籌碼啊……」

完成了簽約儀式、參加完新聞發布會,蕭致遠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外人所謂的「志得意滿」,反倒帶著一絲疲倦,彷彿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到了盡頭,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蕭總,現在是三點鐘,晚上慶功宴會是七點開始。要不您回家去睡一覺吧?我會讓司機去接你的。」

蕭致遠鬆了松領帶,又將西裝外套拖下來扔在身邊,淡淡的說:「不用了,車子給我。晚宴我自己會去的。」

他發動了汽車,卻沒有向位於郊區的家中駛去,反而進了市中心,在路邊停下,然後走進了步行街。

茶室上寫著「在家禪」,依然是低矮的門牆,小巧的院落,以及幽靜的禪室。

侍應生拉開門,早已等候的茶藝師正在撥弄灼灼燃燒的櫻樹木炭,回眸微微一笑:「蕭先生。」

蕭致遠隨意的坐下來,示意她繼續。茶藝師便專註在分茶上,偶爾抬起頭,輕聲問:「還是老樣子嗎?」

可他沒有回答。

她放下手中的小巧茶壺,看著已經睡著的年輕男人,離開的動作便稍稍一滯。蕭致遠……她又一次將目光停在他的臉上。醒著的時候,有著凌厲到飛揚的眉眼,薄削如刀的唇;可睡著了,只是一個溫和普通的青年,睫毛都是長長卷卷的,神氣彷彿是一個孩子。

站在巔峰的年輕男人,其實光環之後,卻滿是疲倦呢。

她心底微微有些嘆息,倒了一盅茶,放在掌心輕輕一晃。

拜師學這茶藝的時候,師父就曾告訴自己:「學茶和學棋是一個道理,貴乎靜心。心精,茶澄;心亂,茶粗。」

今天制的茶……她笑了笑,毫不憐惜的全部倒掉。

想要起身離開的時候,身後一直在沉睡的年輕男人忽然用帶著輕輕沙啞的聲音開口了:「你還是學生?叫什麼名字?」

「你怎麼知道的?」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卻十分溫順的回答了他後一個問題,「卓杉。」

蕭致遠微微眯起眼睛:「卓杉?哪個學校的?」

卓杉說了一個學校名稱,蕭致遠唇角的笑意更加濃烈。

「你們學校后街上的烤串很好吃。」他頓了頓,「就是容易拉肚子。」

卓杉眼睛亮了亮,說起來,只要脫離了茶藝……她的表現便是十足十的小姑娘,嬌憨可愛,十分的明媚:「您也知道這個呀!那個小攤是我們宿舍的最愛……」

「卓小姐,你幾點下班?」蕭致遠忽然打斷她。

「馬……上就下班了。」她答得有些慌亂。

「那麼,晚上可以陪我參加一個宴會嗎?」他彬彬有禮地問。

其實心底有一朵小花倏然綻放,可是……卓杉還是回答:「這樣不好吧?蕭先生,您……的妻子呢?」

他是面對著光線的,臉上的表情可以半點不漏的被自己捕捉在眼底。卓杉靜靜看著他,這個年輕男人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有異常秀挺的鼻樑在臉上勾勒出明和暗。

卓杉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快過一聲,直到他從容地回答她:「我太太啊……我們離婚了。」

「啊?」卓杉輕輕驚呼了一聲。

他依舊斯文的追問了一句:「那麼,晚上有空嗎?」

「好。」她答應了一聲,忽然間有些擔心……是不是應答的聲音太小了,他沒聽到么?於是慌慌張張的又說了一遍,「好的。」

蕭致遠勾起唇角笑了笑,連帶著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從他的角度望過去,這個年輕茶藝師的笑容婉然澄凈,似曾相識。

蕭致遠定定看著,忽然覺得有些刺眼,於是仰起頭,看著屋頂小小的天窗。

已經是深秋、接近初冬的天氣了,偶爾一片雲停滯在那裡,或許再過片刻,又會悠悠的飄走。就像是自己生命中的過客,不知道過多久,她才會重新出現,又或者……永不出現。

桑子衿回到這裡,這座南方小城和記憶中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

印象里的小城連汽車都很少,早晨大家騎著自行車,哐啷哐啷的去上班。而工作時間,街道上清清靜靜的,行人們大多步履悠閑,甚至還有人開玩笑:「若是有人扔了一張錢在地上,也未必會有人跑著去撿呢。」

方嶼下車的時候,政府相關領導和福利院的院長和已經在門口等著了,見到她便笑迎上去:「方小姐,您好。」子衿跟著下車,沒人注意到她趁著好友和領導們寒暄的時候悄悄溜了進去。

老地方,老樣子,什麼都沒有變化,只是那些老面孔,卻多半都不在了。

子衿坐在樹下,看著幼時愛玩的那些鞦韆、滑梯,此刻都已脫了漆,生了銹,一晃起來,鐵鏈便嘎吱作響,不知磨蝕了多少的時光。

「欸?是子衿嗎?」小徑上一位步履蹣跚的老婦人走過來,停下腳步。

「張姆媽?」子衿驚喜交加,「姆媽,你還在這裡呀?」

張姆媽拉住了子衿的手,笑著上下打量她,連聲回答:「哎,退休了,只是來這裡幫幫忙。老啦,做不動什麼了。」

子衿在福利院的時候,對自己最好的就是張姆媽了。福利院的營養餐是統一標準的,她老擔心自己不夠吃,總是帶各種家裡裹好的餛飩餃子過來;高考之前,索性把自己接到了家裡。三天時間,她讓子衿坐著那輛晃晃悠悠的自行車,來回考場接送,比親生母親還要緊張。

讀了大學之後,子衿每年都會回來看她,直到第四年。

之後發生了那麼多的變故,並沒有像張姆媽期待的那樣做了很好的事業,卻忽然變成了一個母親,子衿便再也沒有回來,只是每年都有寄卡片問候。

「子衿呀,以後不要給姆媽寄錢了。姆媽的退休工資夠用的呀!」老人溫和的笑著,「你要是不忙,能常來看看我就好了。」

子衿有些赧然:「姆媽,我知道了。」

老人堅持要讓子衿回自己家裡吃飯,子衿一口答應了,於是打電話給方嶼。她還在代表自己和福利院談捐贈的事,爽快的說:「好,那晚點見。」

「下次你來呀,這裡就不在嘍。」老人絮絮叨叨的說,「新的福利院已經在蓋了呢。在那個方向,可氣派了。」

「是嗎?政府要蓋新的了?」

「政府哪有錢呀?是有人捐的。對了——那家公司也在你讀大學的城市。」張姆媽笑著說,「那個年輕人呀,不讓媒體報道,實實在在的做事。不像很多人,送幾箱泡麵都要作秀。」

子衿怔了怔:「姆媽,什麼公司?」

「什麼維……」老人細細想了一會兒,笑著說,「哎呀,記不起來——總之,現在的孩子呀,不用像你們那時候一樣,為了爭一個被領養的名額,孩子都不像孩子了……子衿,現在想想,姆媽真有些對不住你……」

思緒繁雜的時候,子衿一時沒有聽懂姆媽在說什麼,過了很久才回過神:「姆媽,你說什麼?」

「現在你大了,也出息了。姆媽說出來也沒什麼。」老人嘆口氣,「當年你和你姐姐都在福利院,其實,那戶人家最先提出要領養的是你。」

「我?」子衿失笑,「姆媽,姐姐那麼活潑,人家怎麼會看上我呢?」

「姑娘,你就是太善良了。」姆媽嘆口氣,「那個時候,那家人是悄悄看著你們上了一天的課的。那個媽媽說,小的那個挺文靜的,就要她吧。雖然他們沒要你姐姐,可我們都挺高興的,因為你姐姐活潑好動,被人領走的機會比你多得多。」

「接著就要辦手續了,那個時候我把文件送到院長的辦公室,那家媽媽正在和院長聊天。過了一會兒,院長親自送她出門,讓我去把你找過來。剛走到門外,我就看到你姐姐,就喊她把你叫出來。過了一會兒,你姐姐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錢包,遞給了那個女人。」

「本來那個要收養你的媽媽就抱起了你姐姐,問她叫什麼,聊了一會兒,她就轉身對院長說:『要不……我還是領養她吧,這種東西,就是要靠緣分呀!』院長當然沒說什麼,只是把收養的合同改了,換成了你姐姐。」

子衿聽完,勉強笑了笑:「姆媽,這也不怪你啊!也不怪我姐姐,她撿到了錢包……是她們母女真的有緣分呢。」

「你呀,總是把別人想得太善良。」張姆媽嘆口氣,「後來我才想起來,我出門的時候見過那個錢包,就放在院長的桌子上,是她忘記帶走的。子衿,你想想,會是誰去悄悄拿了,再裝成撿到的,主動去和那位收養人接觸呢?」

子衿默默的低下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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