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明日又隔天涯 7

五月的文島是一年中天氣最為適宜的時節。

徐泊原趕到四季酒店的時候,恰好看到姐姐下車。他喊住了姐姐,笑著說:「怎麼選在這裡?我記得你最喜歡半城酒店。」

「遠川他不喜歡半城。」徐泊麗的語氣有些莫名其妙,似乎也是弄不清兒子的喜好。

徐泊原只淡淡笑了笑。

姐姐卻很快將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臉頰上,輕輕舒了口氣,「臉上好得差不多了?」

徐泊原抿了抿唇,電梯光滑的鏡面里,這個男人的下頜上留了很淡的一條疤痕。他伸手撫了撫,耐心地說:「本來就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還鬧那麼大的新聞?」徐泊麗瞥了他一眼,「問你怎麼弄傷的,你還不說。居然還有人猜到什麼明星緋聞上去了。」

長姐如母。徐泊原對於姐姐,向來是尊重的。她這樣不輕不重地說幾句,他也沒有反駁,安靜地聽著。

「遠川呢?」

「他去接薈文了,應該快到了。」

「說真的,我很驚訝,你能這麼快同意遠川訂婚。」徐泊原替姐姐拉開座位,若有所思。

「我並不是個挑剔的婆婆。」徐泊麗淡淡地說,恰好包廂的門就被推開了。

喬遠川和一個年輕女孩一道走進來,一見徐泊原就笑了,「阿原,今天總算有空了。」

徐泊原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又極有禮貌地對他身後的女生伸出手,「林小姐,我是喬遠川的舅舅。徐泊原。」

林薈文當然不會不知道徐泊原是誰,DAB在海大巡講的時候,她也是禮堂熱情的學生中的一員。她也知道徐泊原與喬遠川的關係,只不過真的親眼看到這樣年輕的「舅舅」,還是有嚇一跳的感覺。尤其是今天,兩個人都穿著襯衣,身材又都是極俊挺的,粗粗看一眼,倒像是兄弟一樣。

「徐先生,你好——」她反應過來,伸手與他相握,卻被徐泊麗打斷了,「都是一家人了,以後你就和遠川一樣,叫他舅舅吧。」

很年輕的一個女孩子,看得出來平時很隨性,大約是重視這次見面才化了妝。徐泊原笑了笑,因為是長輩,將準備好的見面禮遞了過去。

林薈文躊躇了一下,看到喬遠川的眼神,還是收下了,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喬遠川替她拉開座位,等她坐下,又安撫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概是讓她放鬆下來。

徐泊原得知林薈文的專業與工作,有些詫異,「原來是遠川的師妹。這麼巧?」

林薈文笑了笑,目光落在徐泊原的臉頰上,忍不住又笑了笑。

徐泊原有些無奈,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嘆氣說:「最近我的回頭率都是因為這個。」

包括喬遠川在內,所有的人都似笑非笑,只有林薈文綳不住,笑出聲音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了新聞……」

「你要是知道有些鏡頭可以把一群人截到只有兩個,所謂的緋聞大概就是這麼火的。」徐泊原撫額,耐心地說,「而且你相信……女人的指甲可以把我這裡抓成這樣?」

林薈文哦了一聲,笑著說:「對不起,可是我很喜歡和你傳緋聞的那位小姐,所以就多關注了一些。」

事實上,這就是最近在文島鬧得頗為熱鬧的「指甲門」事件。DAB新品發布的前夜,徐泊原被拍到與某當紅的明星出入酒店,而風傳該明星會是下季度DAB代言人。翌日,徐泊原被敏銳的媒體捕捉到帶傷參加發布會,再被居心叵測的人一煽動,也由不得人不懷疑了。

「那你怎麼受傷的呢?摔了一跤嗎?」林薈文顯然是覺得徐泊原很親切,倒不緊張了,有些好奇地問。

「唔,運動的時候劃傷的。」徐泊原輕描淡寫地說,視線往身側一錯,恰好看見喬遠川抿唇看著自己,目光微涼。

「你要多吃點。怎麼最近又瘦了。」徐泊麗有些心疼地看著喬遠川,忍不住說,「甘肅那邊的工程結束了嗎?」

「還沒有。這幾個月沒過去,下半年恐怕還得常去。」喬遠川置下手中的筷子,又讓服務生換了杯溫水,慢慢地說,「媽,我身體沒你想像得那麼脆弱。」

徐泊原看他一眼,嗯了一聲說,「的確瘦了。」

喬遠川彎了彎唇角,「小時候自己不願意吃東西,騙我全部吃下去的人是你吧?」

徐泊原無奈,「多久的事了。」

這樣偶爾抬杠、鬥嘴,彷彿回到了很久之前,氣氛也一下子熱絡起來。席間又說到了過幾天的訂婚宴,雖說宴請的人並不多,倒也很鄭重,甚至連酒店的選擇也頗費了一番周折。

「我一直挺喜歡半城的菜色,都讓秘書訂好了,前天才去退掉,還是改在這裡。」徐泊麗看了兒子一眼,語氣略有不滿。

有那麼一瞬,林薈文覺得喬遠川的臉色微微一沉,她便開口說:「其實都差不多啊。」

「算了算了,你們自己喜歡就好。」徐泊麗嘆了口氣,看到弟弟正在低頭看時間,忍不住問,「怎麼?你還有事?」

「時間差不多了,我今晚還有事。」徐泊原站了起來,「你們慢慢吃。」

「現在就走?」喬遠川漫不經心地說,「公司有急事?」

「不是,去機場接個朋友。」服務生已經遞上了掛在一旁的風衣,徐泊原接過來,語氣很平常。

「什麼朋友?重要到需要你親自去接機?」喬遠川依舊不緊不慢地說,並沒有理會母親有些詫異的目光,似乎也沒有察覺到周圍的氣氛已經漸漸清冷下來。

徐泊原淡淡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一一與眾人道別,離開了包廂。

航班晚了半個多小時。

徐泊原的手機亮了亮,一條新的簡訊。

他忍不住笑意,猜是某人剛下飛機,著急給他發的。

果然是她,只不過內容……徐泊原皺了皺眉,將簡訊頁面關了。

她發的是:學校好像有人來接,我自己回去吧?

隔了一會兒,腳步聲漸漸地雜亂起來,陸陸續續有人推著行李從通道出來,隔著接機的人群,徐泊原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接著又被一群人遮住了。他並不著急,靠著巨大的廊柱,卻只是不遠不近地望著。

海大來接機的團委老師給五位敦煌學者獻了花,又就地合影。

徐泊原看見唐思晨站在了角落,手裡捧著一大束花,微笑的時候淺淺勾著唇角,鬢邊的几絲長發落下來,她也沒在意,隨便地就撥上去了。只是這樣一個細微的小動作,他在一旁看著,心跳卻漏了一拍。

推著行李往外走的時候,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往四周看了看,又低頭查看手機。遠遠地望過去,他們幾乎側身平行,他終於撥了一個號碼。

那邊唐思晨停下腳步,很快就接了。

徐泊原的話很簡單,「找個借口出來。」

她往四周看了看,徐泊原帶著笑意說:「右邊。」

可當她真正將目光投過來時,徐泊原忽然覺得沒有了剛才的鎮定。彷彿是年輕的時候,悄悄地喜歡著同班的女生,她看自己一眼,就似乎被窺破了心思,有些不自然,可是又那樣期待。

唐思晨的目光轉向右邊,最終找到了他。徐泊原正靠在灰色的柱子上,修長的身子和大理石廊柱一道,勾勒出一個光影陰暗不定的三角形,因為不曾把墨鏡拿下來,粗粗一眼望過去,表情有些冷漠。可她還是有些興奮地對他揮了揮手,接著站在原地喊住了帶隊的老師。

沒隔多久,她就推著行李車轉了方向。

「怎麼?要是我不給你電話,你就這麼乖乖跟人走了?」徐泊原接過她的推車,有些面無表情地抿了抿唇。

唐思晨卻沒說話,踮著腳尖去看他的側臉。

小丫頭還在擔心這個呢……徐泊原心底忽然就柔軟起來,更加用力地抿了抿唇,這樣看起來,那道好得差不多的傷疤,大概會顯得深一些。

「哎呀!」她顯然是有些懊惱了,「留疤了。」

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攬住她的肩膀,「剛才的事還沒完。剛才就這麼打算一個簡訊把我打發了?」

「沒有。我猜你已經來了——當然會先等你的回覆啊。」她笑眯眯地說,又揉了揉肚子,「好餓。」

他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伸手揉揉她的頭髮,爽快地說:「那咱們去吃好吃的。」

車子在高速上疾馳,唐思晨覺得有些奇怪,在飛機上絲毫不覺得餓,一下飛機,胃部細胞就被激活了,頓時覺得飢腸轆轆。

而徐泊原摘了墨鏡,目視前方,「尖椒牛柳?清炒娃娃菜?還有蒓菜羹?」

唐思晨欲哭無淚,「你別逗我,我真的餓了。」

他加快了車速,用一種家長式的寵溺語氣說:「好了,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車子開進文島市中心某公寓的地下車庫,唐思晨有些發愣,很想問「如今的餐廳都隱蔽得這麼好嗎?」

他提了她的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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