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人群投我以孤獨 7

海大藝術學院、國畫專業二年級的學生唐思晨,在過完春節之後,回到了學校。

原本這個春節過得很不錯,被海大的伙食折磨了半年之後,回家迅速的將自己養胖了。唐思晨趴在桌上開始研究自己本學期的減肥計畫,順便……又一次準備那……該死的公共課補考。

現在她已經徹底的弄清了喬遠川是什麼人。

那不就是室友費禕平每天回寢室必然提起的人物嗎?

而之所以當時她一時間沒想起來,是因為那一日實在是太過忙亂了。

至於事後,費禕平完全不顧及好友被取消考試資格的低落心情,尖叫著問:「他請你一起吃飯了嗎?真的嗎?」

「拜託,我被取消考試資格唉!」

「那是公共課啊,沒關係的啦。下學期補考及格就行了。」費禕平執著的問之前的問題,「你幹嗎不答應啊?」

「倒胃口。」當時的唐思晨是這樣回答的。

補考的教室很小。唐思晨走進去的時候,發現喬遠川早自己一步,已經坐在了窗邊的一個位置。

室內照例暖氣十足,他穿一件灰色的高領毛衣,長腿伸在外邊,很是隨意的抬起頭,向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公允的說,這是一個好看的男生。

清爽的鬢角,利落的輪廓,以及,簡單的打扮。

可是唐思晨一眼都不願多瞧,低著頭很快的走到教室的另一個角落坐下。

喬遠川也只看了這一眼,勾了勾唇角,繼續樂此不疲的轉著指尖那支水筆。

「喂!」

思晨心煩意亂的翻了一頁書,可惜nano被水浸泡之後,徹底的壞了,不然聽著耳機,就可以當做沒聽見他在向自己打招呼了。

這樣說起來,因為這門課考砸的緣故,這學期的獎學金大概也沒戲了,連攢錢重買一個都沒什麼希望。

唐思晨抬起頭,狠狠的瞪了一眼喬遠川。

本以為他已經將頭轉過去了——原來沒有,喬遠川正勾著眼角,笑著望向她:「嗨,唐思晨是不是?又見面了。」

冷場。

唐思晨將頭放回豎起的書本後邊。

「其實,你不用這麼深仇大恨的對我吧?」喬遠川有些無奈的摸摸鼻子,「其實你沒發現,是我被你害了嗎?」

書本後邊瞪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唐思晨抿抿唇角,怒極反笑:「什麼?」

「你要不是那麼搞笑的把假髮當帽子摘了,我也不至於來這裡補考。」喬遠川繼續說,「大學四年,第一次補考,心情微妙複雜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唐思晨剎那間紅了臉,想起那一日自己的狼狽,他又在後邊極沒風度的偷笑,真是怒火衝天。

「好了好了,看來這門大課,也就我倆補考了。」喬遠川連忙補上一句,「不打不相識吧。」

誰要和你不打不相識啊!唐思晨看著監考老師抱著考捲走進來,將那句話吞進去,悶悶不樂的低下了頭。

因為對敦煌藝術十分感興趣的緣故,思晨對於這門考試,其實是勢在必得的。要不是出了那個岔子的話……可惜現在,不論答得多麼好,只能拿一個及格分了。

一個半小時,唐思晨還是答得異常認真。最後監考老師都有些不耐煩了,頻頻在她身邊轉來轉去,思晨看看時間,便將考卷交了上去。

出門的時候才發現喬遠川早就交卷離開了。走廊暗暗的,只有兩頭的燈還亮著,思晨背著書包,眯起眼睛看著樓梯口那個身影,剛剛柔緩一些的臉色,瞬間又綳了起來。

「吃晚飯了嗎?」

兩條長腿在眼前晃來晃去,思晨不得不抬頭望向喬遠川:「吃了。」

「哦,這樣啊。那考完一定餓了,一起去吃點東西吧?就當……慶祝補考通過。」喬遠川深沉的說,「再哀悼下本學年拿不到的獎學金。」

思晨借著模糊的燈光看看眼前男生稜角分明的臉,忽然就覺得,自己這樣一直板著臉遷怒於他,其實也沒什麼道理可言。算了,吃個飯就吃個飯吧,反正事已至此了,兩個人都算倒霉。

這頓飯吃了很久,一道走回學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托室友的福,思晨發現其實彼此也不用再介紹什麼了,她對於眼前這個男生,情況摸得清清楚楚。星座愛好身高成績……以及曾經的交往對象。

走到宿舍樓下,她隨意的揮了揮手,正要離開,手腕卻被扣住了。

路燈之下,她一低頭,看道這個男生有著一雙非常漂亮的手。手指纖長,骨節勻稱,指甲也修剪得乾淨整齊……真有些像自己院里音樂系那位鋼琴王子的手。

心跳忽然就劇烈起來,她勇敢的抬起頭,挑挑眉梢說:「喂,幹嗎?」

她的學長用一種優容的目光凝睇她,有些執著,又堅定的說:「好了,不打不相識,我們以後可以常見面吧?」

然後……他們自然而然的,就天天見面了。

最終打破了這場回憶的,是身後忽然抱住自己的那雙手臂,和極為濃烈的酒氣。

思晨他被抱得喘不過氣來,用了掙了掙,毫無效果,她又拿手肘去打他,可他只是微揚手臂,壓制住她的掙扎,嘴唇貼在她髮絲邊,似是有些憤恨,卻一字一句的說:「我他媽的……為什麼還是想著你?」

脫口而出的時候,喬遠川忽然覺得迷惘。他……為什麼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當初提出分手的是她,而他堵著一口氣,發誓絕不先找她,如今遇到了,難道不該雲淡風輕的讓一切過去么?可他為什麼來這裡?這樣茫無目的的等在這裡,對於她的出現,驚喜,卻又是沉沉失望。

懷裡是這個熟悉的身體,空白的意識中忍不住又想叫她名字,於是這一次,他默然許久,低低的喚她:「糖糖……」

這一聲糖糖,彷彿穿越了數年的時光,將一切全部抹煞。

思晨的鼻子開始發酸,脊背上泛起冷汗,身子僵直下來。酒氣一陣陣的撲在自己的臉頰上,她盡了最大的努力,將聲音冷卻下來:「喬遠川,放開我。」

那雙手臂的主人也在恢複理智,力道鬆了一些。

思晨一掙,往前跨了一步,轉身,盯著他的眼睛:「你醉了。」

「我醉了?」喬遠川竟笑出聲來,是啊,他醉了,才會跑來這裡等她。聽著校園裡的一切,他幾乎以為,她不曾離開,一切又回到了過去。

思晨往旁邊站了站,拿出手機撥號碼。

電話那頭接得很快。

「徐先生嗎?」她壓低聲音說,「唐思晨。」

「怎麼了?」

「喬遠川在我這裡。他醉得不清。」思晨慢慢的說,「如果方便的話,能找人送他回去嗎?」

徐泊原沒有片刻的遲疑:「你陪著他,我馬上來。」

或許是因為他的車子本就沒開太遠,也不過幾分鐘時間,大燈射出的光,明晃晃的射過來。思晨沖那燈光招了招手。

徐泊原下車,徑直走到喬遠川身前,沉沉說:「我送你回去。」

喬遠川只笑了笑,走至思晨身邊的時候,停下腳步,語氣異常的清醒:「你為什麼回來?」

「遠川!」徐泊原的聲音中已經帶了幾分嚴厲。

思晨沒有回答他,就像他們冷戰時那樣,總是倔強的將頭撇開,彷彿不曾聽見。

喬遠川又深深的看她一眼,疾步往前,拉開了后座的車門。

徐泊原離開前,將自己的外套披在唐思晨的肩上,簡單的說:「抱歉。」

唐思晨搖搖頭,在車子發動之前,轉身離開。

那抹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喬遠川一直等到徐泊原將車子拐彎,才慢慢開口:「你是什麼意思?」

徐泊原靜靜的開車,微微抬起視線,望向後視鏡:「你喝了多少酒?」

「我問你什麼意思。」喬遠川眯了眯眼睛,「阿原,你喜歡她?」

徐泊原依然不答。

「哪怕她是我的女朋友,你也不介意?」

徐泊原將車子駛出海大,表情漸漸繃緊:「你回哪裡?」

沒有等到回答,他放緩了車速,往後瞥了一眼,喬遠川倚著車門,已經沉沉睡去。

是真的醉了吧……徐泊原揉了揉額角,這傢伙……工作上步步籌謀,怎麼見了她,倏然間又分寸大亂了呢。

翌日一早,喬遠川在這間並不屬於自己的寬大卧室里醒來的,頭痛欲裂。他甚至不知道這裡是哪兒,眯著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天氣,才察覺出這裡是徐泊原郊外的別墅。

床邊就隔著熨燙整齊的衣物,他拿起來,慢慢穿上了,才推門而出。

從二樓往下,他抿了唇一步步的走下去,聽得到徐泊原的聲音,是在打電話。

「嗯,在我這裡……很好……」

阿姨一式一樣的端上果汁和三明治,又遞上一份報紙,喬遠川簡單的喝了一口,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直到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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