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溫柔

帝國的儲君略略有些不開心。

娘親已經找回來了,可是他卻沒見上幾面,第二日便被送回了皇宮內,又過上了背書習武的老日子。

表兄倒是傍晚才回來的,兄弟倆一道用的晚膳,他看看錶兄微腫的眼睛,好奇道:「阿庄哥哥,你哭過了嗎?」

俊秀的少年還有些不好意思,掩飾般擦了擦眼睛:「沒有,沙子吹進了眼睛。」

「見到我娘親了嗎?」

「見到了。」韓東瀾沉默了片刻,「姑姑……終於回來了。」

「你怎的這麼早就回來了?」

「姑父說姑姑一路趕來累了,就讓人送我回來了。」

「……阿爹還在那裡?」

「嗯。」

阿爹居然還在那裡!

阿恆委屈得有點想哭!

昨日是誰一本正經地教育自己,說是作為國之儲君,不可一日荒廢學業。到頭來呢,他一國君主都沒回來。而辛苦裝病的分明是自己,被熱得半死的也是自己,他卻不能多和娘親多待一會兒呢?

此刻在天攬閣,江載初陪韓維桑用了晚膳,心情甚好,攜了她的手道:「咱們去園子里走走可好?」

韓維桑默默看了他幾眼:「你今日不走了嗎?」

「自然不走了。」他神清氣爽,理所當然道,「要去哪裡?」

白日里終於見到數年未見的侄子,見他如今俊秀挺拔的眉眼,她這個姑姑,只覺得說不出的高興。

只是江載初早早地將他送走了。

至於兒子,今日壓根沒送過來。

「可……阿恆和阿庄,他們……」韓維桑略有些躊躇。

「他們每日在宮中都有許多功課要做。」江載初輕描淡寫,「天子侯爵,也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做的。」

「可我……著實想他們。」

韓維桑的聲音輕輕柔柔,又低著頭,皇帝便瞧不見她的臉色,心中驀然想到一件事,聲音有些沉沉。

「若只是一個我,這輩子,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再見我?」

初春的夜晚,天氣涼涼的,又彷彿帶些微甜,韓維桑知他心中的鬱結,想了想,反手與他十指交扣,輕聲道:「那時我中了你那一箭,一時閉了氣,他們就以為我死了,將我拋在了那裡,是顧飛找到了我。我那時還醒著,求他帶我離開……我怕自己死在你面前,若是那樣,你不知道該多難過。」

江載初停下了步子,澀然一笑。

「這一生,我在你面前出現,又離開,反反覆復那麼多次,我若是你,也早已放棄了。」她緩緩將頭靠在他胸口,聽到那顆跳動得平穩有力的心,低聲道,「多謝你一直這樣堅持,一直不曾放棄我。」

他伸手將他攔在懷裡,恍惚間想起前塵往事,忽然覺得能有靜靜相擁的這一刻,真正如同奇蹟,他和她,竟也這樣走過來了。

「後來他們告訴我,我已經有了阿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緣故,身子也好的快了。那時你已稱帝,我心中想著,天下女子千千萬萬,如今你萬人之上,總能找到合適之人……」

「所以你就躲著,原本是打算這輩子都不讓我知道你們母子還活著嗎?」

她自他懷中仰起頭,討好地蹭了蹭:「這幾年過去,卻一直沒聽說皇帝立後納妃。」她眼睛晶晶亮,「我猜,是你的倔脾氣又犯了。」

江載初低頭在她眉心輕輕一吻,皎皎月色落在兩人身上,涼涼似水:「當日我一箭射你胸口,往後的每一日,我都在這樣的夢中驚醒……你要我怎樣去接受枕邊睡著旁的女人?再說,我也曾答應過你,從今往後,再不會有別人。」

「那時你自說自話時許下的諾言,我都已忘了。」韓維桑低低笑了聲,卻被他一把攫住下頜,抬了起來。

「維桑,每一次,我向你許下的承諾,心中都是當做一等一重要的事!」江載初有些惱怒,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猛然間低頭吻了下去。

她微微踮起腳尖,雙手亦攬在他的頸後,溫柔地應承著他,最後,輕喘著氣,笑著躲閃開:「這次我真的記住了……」

他略略放開她,唇指間的甜美尚在流連,心中的微怒也散盡了。

「說真的,如果我不把阿恆送回你身邊,你真打算就這樣和大臣們對峙嗎?」

「是啊。」江載初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我不想娶別人,他們還能奈我何?就算是死了,死前給他們找個皇帝不就行了。」

韓維桑咬了咬唇,他似乎沒對自己說實話。

「江載初,你實話告訴我……你心中,原本是不是打算立……」她輕輕吸了口氣,「阿庄。」

他略帶詫異地看他一眼,眸色旋即如常,朗朗一笑道:「瞞不過你。」

「這怎麼可以!朝中百官怎麼會答應?」韓維桑苦笑,「你太胡鬧了。」

「怎麼不可以?你不在的時候,阿庄跟在我身邊,和親生兒子也沒差。」他深深凝睇她,「再說,他身上總有你的血脈在……無論給你什麼,我總是甘願的。」

韓維桑克制住哭意,輕聲道:「你總是對我這麼好。」

「不說這些了,阿恆能回來,就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江載初帶著她網花叢更深處走去,真正志得意滿。

「元皓行……也能讓他回來了吧?」韓維桑輕聲道,「這些年我再錦州,親眼見著他真正將那裡治成路不拾遺、夜不閉戶,這樣的人才,你不用,也太可惜了。」

「嗯。」既然她還活著,江載初覺得心中那口悶氣倒也消了,淡淡道。

「阿恆能順利送到你身邊,也是多虧元大人幫忙。」韓維桑笑道,「不過這件事,我也知道,他是一定會幫的。」

「哦?」江載初的眼睛莫名地輕眯起來,這件事,他之前還不知道。

「阿恆不是你讓人送到礬山半山亭的嗎?」江載初頓了頓,輕笑,「我知道當日劍雪的事,你還有些瞞著我。」

韓維桑怔了怔:「那時你為何不……揭穿我?」

江載初伸手揉揉她的頭髮,輕聲道:「那時雖然惱你,也不得不拿劍雪來威脅你……可我心中並不想真正將劍雪毀去。若沒了劍雪,只怕萬一我不在你身邊,又真的要派上用時,你獨力難支。」

韓維桑微微怔了怔:「真正的劍雪,其實不過是皇宮侯爵大臣府上赴日綉女們……地位雖低微,卻能探聽到許多朝廷大事。昨日是我請李女官帶我進到此處,也是宮中綉女替我牽的線。你……別怪她們。」

江載初確實也是第一次聽說,見她略帶憂慮的樣子,低聲撫慰道:「將你送回到我身邊,我重賞她們還來不及。」

「不過如今川洮平民生活富足起來,卻也不用將女兒賣給富貴人家做綉娘了,以後劍雪……也會漸漸沒有了吧。」

江載初應了一聲,心中卻想著另一件事,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難怪元皓行沒跟著眾人湊這個熱鬧。這麼說了,他安排阿恆到是身邊,是早就知道你好活著這件事了?」

「嗯,也沒有很早,我是在七月的時候,派人同他聯繫……」

「他卻不告訴我?」江載初冷冷笑了聲,「你還替他求情,讓他早日回來?」

「嗯……」

「依我看,他還是再留在錦州歷練幾年吧。」江載初的語氣斬釘截鐵。

韓維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相勸,卻見皇帝表情已轉為溫柔,「走累的話咱們回去休息吧。」

「江載初,你為何不問我今後如何打算?」她拉住他的手,終究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江載初看著她,不意她會這麼問,皺眉道:「這還需要問嗎?」

她安靜地看著他,神色中卻略有一絲不安。

「我自然知道你不願意和我一道回宮。」江載初輕聲笑道,「另外替你備下了住處,你什麼都不用擔憂,只有……不離開我就好。」

韓維桑身子輕輕一震,什麼都沒說,目光盈盈地望向他,很快地踮起腳,在他薄唇上輕輕觸了觸。想要退開時,卻被他扣住了腰,月光下那雙鳳眸迷濛著情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只有這樣嗎?」

她莞爾道:「還要怎樣?」

江載初忽然攔腰將她橫抱起來,大步走向暖閣,順勢低頭看她一眼,輕笑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支開他們?」

夜半之時,韓維桑迷迷糊糊醒來了一次,卻沒睜開眼睛,伸手推了推身邊男人。

「嗯?」江載初低低應了一聲。

「我想喝水。」

身邊傳來窸窣之聲,江載初起身去倒水了,又很快回來,扶起她肩膀,將一盞熱茶放在她口邊,低聲道:「小心燙。」

屋內沒有留下一個侍從,他堂堂帝王之尊,做起這樣的事,卻得心應手得很。韓維桑被他用力托起,錦被下是裸|露光滑的肩膀,軟軟靠著他的手臂,喝了半盞水。江載初又將她放回床上,自己講剩下的水喝了,又躺會她身側。

韓維桑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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