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8 梅花陣里迷了路

「翠絲,你有沒有聽過許品鑫這個名字?」我胸前擱個大抱枕抓手,咯吱咯吱地作響,不死心地問翠絲,想當初,我和她,連同班裡另外一個剽悍的大姐,合稱女鐵人三人組,沒道理我和翠絲都沒有印象這個人。

「沒有,姐姐,真的沒有,」坐沙發對面的翠絲滿臉青青的面膜,嘴唇像雞屁股一樣撅著,含糊不清地發怒,「我說,程寶珠,你要問幾遍?」

我又咂嘴又搖頭道:「我還是不相信,如果不認識他,他為什麼陷害我?」我邊抓臉邊打噴嚏。

「人家那是追你好不好?」翠絲從沙發尾巴下面單手挑起一束龐大的香水百合,搖頭嘆道,「程寶珠,你還是不是女人?對香水過敏,對鮮花過敏,對化妝品一律過敏,我看你和林鳳眠成怨偶的日子不遠了,你壓根就不用掰他,你整個兒就是個小受樣,根本不是女人!」

我朝她翻了個白眼,響亮地打了個噴嚏,接著問道:「翠啊,那我們班還有其他姓許的男士么?」我不死心啊,這姓許的眉目間這麼曖昧,活像我曾經和他有過一腿似的。

「不要說男人了,女人姓許的,除了俺們鐵人三人組的那個許智慧大姐,也沒有其他姓許的。」

我沉默,苦苦思索,良久,抬頭問道:「那許大姐最近在哪兒混?」不會是親戚吧,怎麼看也不像啊,許大姐那麼剽悍,虎背熊腰的。

「不知道,」她眼皮也不抬,伸手拍打自己的臉,「上了高中往後不就都不聯繫了啊,再說了,你那時每科必補,時間都花在補課上了,為非作歹的事都做不了啊,還聯繫她做什麼?」

我繼續思考,抓臉,抓手,連帶脖子都抓了一遍,不可能啊,學校就這麼點兒人,許品鑫這傢伙認錯人了吧?

我想了想,壓低聲音遲疑地問道:「翠,你確定真的沒有許品鑫這人?」

沙發上故作淡定的翠絲姐姐終於崩潰,張大嘴咆哮:「你讓不讓人活了,程寶珠!我說了一百遍了,沒有,沒有,沒有!」青色的面膜在她臉上裂成一道一道的壕溝,疼得她齜牙咧嘴。

「翠絲,不要這麼暴躁,」我搖頭,站起身對著她說,「面膜都裂開了。」當著她的面甩上房門。

不出所料,這女人破罐子破摔了,叫的聲音比擴音器還大:「一百五的面膜啊,都裂成龜殼了,程寶珠,我真想抽你!」

我吐吐舌頭,鞋也不脫就倒在床上,捂著被子哈哈大笑。聽著翠絲姐姐咆哮真好,就像活力永遠源源不斷注入經脈一樣,我喜歡這種單純開心的感覺。果然,我從葉尋那段窒息的單方面愛情中已經走出來了,生活像芬芳而多汁的櫻桃,正向我一點一點地散發迷人的氣息。

活得像自己,真的很好。

如果,再有一段屬於自己的愛情那會更美滿!我躺在床上,滿足而開心地嘆息,不經意,林鳳眠的身影一點一點地浮現在我的腦海,越來越清晰,挑而媚的眼睛,淺淺的小梨窩,停,打住!我一下子驚覺,慌忙搖頭,雙手將被子抓了放,放了抓,一定是今天太疲倦,我自我催眠,疲倦到胡思亂想,我緊閉眼睛,開始數綿羊。

事實證明,越是束縛自己不去想某件事,某個人,那人那事卻恰恰會佔滿你的思緒,一夜無眠,早晨五點不到,我便起了床,對著窗外轟鳴的工地長吁短嘆。據說未老先衰的跡象就是失眠,我苦惱地對著鏡子揉揉黑眼圈,開始發獃。

時間長了,眼睛酸了,於是,我繼續倒床,心無雜念地睡覺。

「程寶珠,八點四十啦……」

八點四十?我尖叫著跳起來,抓頭,原地打轉四五圈,要死了,睡過了,回去公司,不知道林鳳眠怎麼諷刺我!

「你出不出來啊,程寶珠?有專車坐啊……」翠絲的中氣十足。

專車,我拉開大門,踉蹌了一下,目光獃滯地順著翠絲指的方向看過去,失聲尖叫:「許品鑫,你為什麼在我家裡?」這個問題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本人現在穿著流氓兔純棉的大睡衣,領口一直拖到肩膀下面,見不得人啊。

沙發上坐著身著寶藍休閑西服的許品鑫,聽到我的尖叫聲微微側過臉去,眉開眼笑地說:「寶珠,我送你上班不好嗎?」

我嘴角抽|動,默默地拉衣服,對照他的神閑氣定,我算是形象全毀。翠絲姐姐,你也不給點兒提示,就算他不是候選男友,也不能在帥哥面前出醜啊。

「寶珠,你退著回房換衣服吧。」翠絲姐姐眉頭深鎖。

「為什麼?」我張大嘴巴,我又不是李蓮英,退著見駕。沙發上的許品鑫同時目露疑惑,看向翠絲。

「我是為你好。」翠絲一臉擔憂,忍了忍終於一鼓作氣道,「在你屁股的——啊,不,臀部的位置,你的睡衣有個小小的洞。」

我伸手,摸向屁股,果然是個洞,還不小,足足有乒乓球大。「轟」,我得血氣上揚,倒退著甩上房門,翠絲姐姐,你狠,居然讓我在帥哥面前出醜。

我匆匆忙忙換上工作服,拉開門,翠絲姐姐和許總同志已經十分熟悉了,哥們兒一樣,一口一個兄弟,叫得無比歡暢。

「寶珠,先喝口豆漿。」許品鑫見我出來,從桌上塑料袋裡掏出包豆漿,遞了過來。

「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我接過豆漿,滿肚子疑問,「許總,我們好像不是太熟。」

他並不答話,笑容滿面,抬起手腕道:「我不介意和你培養感情,不過,馬上就要九點了。」

九點?遲到?如同雷擊,我一把拉過許品鑫,大叫:「快,我們上車!」

汽車停在公司的辦公樓下,我冷汗淋漓地看錶,九點差三分,好寬裕的時間。我一腳踹開車門,一邊小跑邊抓頭,根根碎發在頭頂豎成了旗杆。

「程寶珠,你難道是從馬王堆里爬出來的?」公司的台階上站著正在拉門的林鳳眠,轉過身來,看到我的儀容,忍不住皺眉責備,「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只能用一字形容,那就是……邋遢。」

我繼續抓頭,指著玻璃門:「林經理,還有三分鐘,遲到的話,沒有全勤獎。」

他一掌拍在我的腦門上,冷哼一聲,語帶嘲諷道:「今天沒有遲到,你這個月的全勤也沒有啊。」

啊,我突然頓悟,是哦,上班四天,我遲到了三天,這會兒再拼也拼不到全勤了。我看看林鳳眠,乾笑。

「寶珠,中午接你吃飯。」許品鑫從車裡探出個頭,眼睛卻是對著林鳳眠,見他的視線也回看過來,伸出兩根手指併攏,在自己劉海處比了個敬禮的姿勢,眉開眼笑地朝林鳳眠道:「林經理啊……好好照顧我家寶珠。」那個林經理,叫得纏綿悱惻,一個「啊」字拖上長長的一拍,聽得我毛骨悚然。

林鳳眠的臉唰地變得鐵青,看看我又看看許品鑫,神色複雜,卻緊緊閉住了嘴,哐啷拉開玻璃門,自己閃了進去。我訕訕地跟在他後面,走得老遠了,門口的許品鑫突然扯高嗓子大叫:「寶珠啊,跟著林經理不要緊,就是記得不能移情別戀啊。」

這傢伙的嗓門大得跟破鑼一樣,驚得我一哆嗦,腳下一個踉蹌,哪跟哪呀?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我悄悄地抬起頭,看向林鳳眠,他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身子挺拔得跟棵翠竹似的,眼睛緊緊盯著電梯的顯示鈕,一動不動,只是捏著公文包的手稍稍用力了點兒,嘴角抿得緊緊的。

「那個,鳳眠,我和許總其實不熟。」我舔舔唇,不知為什麼,我很想解釋。

他微微地側過頭,疏遠而冷淡地笑道:「程寶珠,你和什麼人來往不必彙報我,只要不影響工作就可以。」

語氣冷得讓我不禁打了個冷戰,他轉頭看了看我,微微又是一笑道:「有一點,我要重申……」

「嗯?」我的身子前傾,「什麼?」

「以後在公司請叫我林經理!我和你沒有熟到可以叫名字!」剛說完,「當」的一聲,電梯的門猛地打開,他一步踏入,對著發獃的我挑眉道,「你不上?」

我的心微微地失望,嘴裡的唾液苦澀,短暫的尷尬之後,我習慣性地禮貌起來,端莊地微笑道:「當然,謝謝您,林經理。」一步邁入電梯,目不斜視。

他狠狠地回過頭瞪了我一眼,轉過身不再理我。

電梯里的氣壓空前的低,我縮縮脖子,做烏龜狀。上司的心思你別猜,猜多了你就會提前衰老。

整整一個上午,林鳳眠連眼角都沒掃過我。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冷戰,而我像個木偶般坐在辦公桌前,手足無措。一面整理資料,一面不時地偷偷看向林鳳眠,他的火氣很大,每個彙報情況的職員,都給他挑了各種不同的漏洞,整個市場部烏雲密布,氣壓低得悶死人。

「程助理?」門口探出顆圓溜溜的頭,圓溜溜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轉,見我站起身來,咧著個嘴笑得開心異常。

「阿May?什麼事?」我走了過去。

「給你的花,樓下保安送上來的。」阿May從背後刷地揮過一把香水百合,小鼻子嗅啊嗅,「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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