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7 藏在微笑里的小秘密

參加了這麼個怪異相親會,一夜噩夢到天明。紅燒肉的味道始終縈繞在我的唇邊,讓我精神衰弱到極點。頂著大半個黑眼圈,我一早就接到任務分配,片區在天橋,小禾仍然是搭檔。

我在天橋上發著傳單,小禾在橋尾用崇拜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地膜拜我,我忍住嘆息,習慣性伸手,先生啊,女士啊,房產啊,帶份看看啊!LOOK,多麼卑微而艱辛的工作,有什麼好膜拜的啊。

「你哪個公司的?這裡不能發傳單。」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市容大隊的?我瞪眼,小禾搖頭,搖頭的意思是什麼?難道是要我無視?我默默地拎著個大塑料袋,挪個地兒,繼續在天橋上發傳單。

人來人往,我揮汗如雨地幹了半小時後,就聽見有人問我:「你怎麼還在這兒發傳單?」

我默不作聲,這個大伯穿得……不像市容大隊哈,難道是警察?

「亂髮傳單,本來不歸我管,但是看你這麼囂張啊,走,走,走,跟我走一趟,好好教育教育!年輕人,好好的,怎麼這麼倔?講不聽!」他一把拎住我後背的衣領,將我拖下天橋。

我用脆弱的眼神看向小禾同志,他朝我揮手,大叫:「程助理,你挺住,我去通知林經理啊。」一溜煙兒,跑得無蹤無影。

這孩子,太不仗義了!

我跟著大堆抖擻的小偷同志擠在同一輛警車裡,大眼瞪小眼,車開到一半,就被他們集體鄙夷了。

「你哪兒混的啊,出來做事穿西裝?」

我瞟了瞟說話的阿三,頭髮色彩繽紛,五彩斑斕,兄弟,做小偷做得這麼有個性,估計你是個大案。

「西裝有我的休閑服口袋多麼?」

我繼續沉默,這次說話的是個中年大叔,一把年紀,居然還套著個不倫不類的休閑服,你夠狠!

「難道你是啞巴?」

我看著嘴裡嚼著口香糖,頭髮像火雞樣的女阿三,緩慢地搖頭。「重要的不是衣服……」我繼續搖頭,加重語氣,「而是專業技能的精進。」我看著他們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工作服,咂嘴。

滿車的同志們都寂靜了,看向我的眼神充滿著崇拜,我禁不住汗毛倒立,這年頭兒,賣嘴皮子的永遠風光於動手的,所以,同志們,我只是個銀樣蠟槍頭。

「一個一個地下!不許擠。」車門猛地被拉開,我被後面的兄弟推了一把,第一個飛了出去,抱住個小警察,冷汗直冒。

「站穩!給我立正!」小警察的臉拉得跟後媽一樣長,提著我的衣領,指著牆角,無比威嚴地訓斥,「你,去,先蹲著。」

我欲哭無淚,張大了嘴,正準備分辯,後面的彩發阿三輕車熟路地點頭哈腰,嬉笑著說:「警察同志好!俺們這就去,這就去。」一邊拎著我的衣袖使著眼色,一邊拉我去牆角。

我蹲在牆角,一個勁兒地鬱悶,至於么?就當街發個傳單,我至於蹲牆角么?難道發傳單影響建設和諧社會了?!

「兄弟,你理論可以,實踐差了一截!」彩毛阿三拍拍我肩膀,擠眉弄眼地說,「你說你和警察同志分辯什麼呢?反正都是抓的現行,到時候老實交待好了。」

啊?交待什麼,交待為什麼當街發傳單么?

我哭笑不得,抓抓頭上的短髮,幾乎要發狂,誰來告訴我,下個步驟是什麼?

「啊?還真的是你啊?」從我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詫異地轉頭,疑惑地打量著說話的警察同志,卻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於是不解地看著他問:「啊,你是——」

他一把揪起自己頭頂的頭髮,做雞冠狀,笑嘻嘻地說:「看啊,上次被老太追著跑的那個。」

我想我認出他來了,除去上次的雞冠頭,小警察長得挺精神。

「上次幸虧你,要不是你領走那老太,我們就只能把她往救濟站轉了,那也太可憐了。」小警察順著我旁邊也蹲下,「但是她會打人,我還真不敢送她去。」

我乾笑,跟著點頭說:「是啊是啊。」

他又一驚一乍地問:「你今天怎麼回事?犯事了?」

我蒼涼地搖頭,低聲道:「我是冤枉的,我要上訴。」

他噗嗤地笑出聲音來,問:「什麼啊?上什麼訴啊?」

「我在街上發傳單,被拉過來充數了。」我壓了壓聲音,眼睛瞟了瞟旁邊同樣蹲著的同志們,他們的眼神非常膜拜,我不禁汗毛又倒立了把。

「不是吧?發傳單,我們不管的。」他眉頭一跳,提高聲音大叫,「周隊,他不是犯事的啊,人家只是發了個傳單。」

壞了,牆角一溜邊的同志們集體投來了鄙夷的目光,難道發傳單被捕可恥么?我挺了挺胸膛,咬牙硬挺。俺們不可恥啊,就發了個傳單。

「哦,對,讓他到一邊坐去,這小子太囂張,我來回幾次提醒他,他都裝聽不到,拎過來給他個教訓。」那個周隊同志,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看得我眼淚都要掉了。囂張?這帽子扣得太大了,我只是反應遲鈍而已啊。

小警察一副好笑的樣子,指指裡面的凳子說:「去坐會兒,估計沒有你的事,待會頂多讓你領導領你回去。」

我哀怨地移動著腳。領導來了,我的日子也就圓滿了。發個傳單也發到警察局,你說,最初級的業務員也做不了,豈不是又要失業?

我坐著無聊,左顧右盼,看見牆角有個自動打水的飲水機,忍不住移了過去,打了滿滿杯水,慢慢喝。

「你還挺悠閑啊?」周隊同志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路過我時特別驚詫地問,「你公司領導來了么?」

我嗆了口水,淚水鼻涕橫流地說:「沒,沒來。」

「哦——」他拖長音,點頭。用手裡的卷宗拍拍我的頭道,「小傢伙,等你領導來了,好好給你們上上課。」說完,就走了。走了好遠,回頭又看看我,問:「多少錢一個月?」

我咽咽口水,可憐兮兮地接話:「不知道,才開始工作!」

他一邊搖頭,一邊嘆氣:「多少錢也不能妨礙警務人員辦公啊。」

我就快流淚了,這帽子一頂比一頂大,壓得我眼眶酸溜溜的,我抽抽鼻子,帶著哭腔道:「周隊,我不能隨便講話,香港片上說,要等律師來才能說話的。」

轟,笑倒大片,連蹲牆角的幾個都笑得東倒西歪,周隊邊笑邊罵:「簡直活寶,簡直活寶。」

無形之中做了次傻冒,我乖乖地閉嘴,等待上級領導的駕臨。

等了一小時又一小時,我握著一次性紙杯就要睡著,偏偏來來往往的警察同志,皮鞋走得呱唧呱唧地響,我認命地數著綿羊,無聊得就要崩潰。

「要不,一會兒你走吧。」顯而易見,周隊同志做完事情了,心情特別好。

「我就是她的領導,她怎麼了?」

我從周隊胳肢窩那透過去看門口,林鳳眠的臉黑得跟砂鍋底一樣,看向我的眼睛像把屠刀,我縮了縮脖子,心裡吶喊,林經理,林上帝,你可來了。

領導來了,事情變得更加簡單,交了五十塊罰款,林鳳眠就把我領出來了,邊走邊咬牙切齒地瞪我。

我被瞪出火來,對著他大叫:「你如果不來,他也該放我了,五十元啊,簡直浪費。」

啪,他彎指彈在我的頭上,訓斥:「閉嘴,煩。」

一邊說一邊拉開了別克商務車門,沒挨著門邊,我就聞到股檸檬香氣,精神爽朗好多。

「林經理,這味道真好聞。」

他打著方向盤,從鼻子里哼出個音節,我奇蹟般發現這味道居然能緩解我的暈車症,我挪挪身子,又道:「好像聞了不會暈車呢。」

他頭也不轉,這次連哼也沒有了。正值下班高峰期,車輛多得嚇人,他的車開得小心翼翼,幾乎龜行。

「林經理,開得好慢。」我忍不住抱怨,十分鐘,五十米都沒有開到。後面的喇叭聲響成了一片。

「閉嘴。」他怒目而視,眼睛裡是熊熊大火。

我只能閉嘴,搖頭晃腦地聽音樂,車子逐漸開得快了點,走過馬路,陡然打了個彎,路況居然好了起來。

「這個……林經理……」我拍拍他的肩膀,剛想接著說,就被他打斷了。

他像爆發一樣朝我咆哮:「程寶珠,你閉嘴,車多,我顧不上答理你!」

我將餘下的半截話吞進了肚子,林經理,我真的不是聒噪,我只想提醒你,你的車進了單行道,正在逆行。

他越開越放鬆,自言自語道:「今天車況不錯啊,往常這個時候很堵。」

我看看他,欲言又止,忍了忍,決定不說話。

前面有紅燈,林鳳眠將車速減了減,慢慢滑行,車窗外的路警一個勁兒地打手勢。

「什麼事?」他嘀咕,我湊過去,終於忍無可忍道:「林經理,你一直開在單行道上!」

「啊?什麼?!」他大為驚訝,腳下用力,汽車「呼」的開過路警身邊,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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