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6 噼里啪啦相親記

有的時候,好的事情會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眾口鑠金,好的也能說成壞的。就比如我手裡的這張德隆的訂單,從進門開始,聞訊而來的業務部同志們就以無比熱忱的詭異眼神夾道歡迎了我,箇中原因,我已經從許品鑫那裡得知,但是我仍然將腰板挺得更直。

「你說,許品鑫跟你簽了五萬元的訂單?」林鳳眠從辦公桌後面猛地抬頭,眼神里明明確確地寫著,程寶珠,你就吹吧,南京的牛都不在地上了,都給你程寶珠吹上了天。

我嘆了口氣,從公文包里掏出合同,隔著桌子遞了過去,他的眼輕飄飄地掃了掃,在我額頭的包上停頓了二分之一秒,以一種極為漫不經心的口氣問道:「你的頭怎麼回事,去德隆被群毆了嗎?」說話間,他的眉頭皺成了一團,似乎為我的傷處而痛心。

如果我再自作多情點,我會認為他是在關心我;如果我再煽情點,我可以說他眼裡閃爍的是憐惜。

但是,我只是求口飯吃的程寶珠,我沒有白日做夢的權利。

於是,我仰天翻白眼,從鼻腔中冷冷哼道:「不錯,這份合同就是賠償金。」

他匆匆地翻合同,眼神越發疑惑起來,對我點點頭道:「不錯,懂得幽默,還會跑業務,或許,程寶珠,我將你拉對了行。」

我面無表情地打了個哈欠,並不接他的話,眼珠骨碌骨碌地轉了半天,問道:「林鳳眠,為什麼不告訴我德隆是華豐的競爭對手?」

他微微一愣,眼帘低垂,森然問道:「你在質問我?」

我想我的面色一定很差,胸口習慣性地抽痛,我咬了咬嘴唇,道:「看著我出醜,你是不是非常開心?」我的口氣尖銳而冰冷,我的眼睛和鼻子酸溜溜,有某種莫名的液體衝上我的眼眶。

林鳳眠在辦公桌後定定地看我,挑而媚的眼睛眯了又眯,嘴唇緊緊抿住,好半天,道:「程寶珠,我沒有時間看你出醜。」頓了頓,又柔聲道,「況且,你做得不錯,並沒有出醜。」

他的聲音變得溫柔而和煦,反而讓我的眼淚撲通撲通掉了下來,幾天來,站在業務門外我所受的委屈,以及對著這份工作的不確定,連同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併宣洩而出。

有的時候,女人的淚水不是因為傷悲,只是純粹為了發泄,我哭得撕心裂肺,也不過是為了發泄積聚在胸口的壓抑。

「程寶珠,你在哭?」他的聲音揚起八拍,如同見鬼般瞪大眼睛,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將我的手拉下,看見我眼淚汪汪的眼道,「嘖嘖嘖,難看,程寶珠,不要哭了,哭得跟個女人似的。」

我清楚地看見他嘴角微現的笑意,不禁怒火中燒,抬起頭,我恨恨道:「林鳳眠,我本來就是個女人!」

他索性大笑了起來,伸手摸摸我的短碎,語氣中竟然有莫名的寵溺:「好了,女人,我了解你的壓力,新工作,總歸會有壓力,你宣洩一下也是可以的。」

若隱若現的小梨窩隨著他的笑容淺淺地顯現出來,我抽抽鼻子,憤然道:「林經理,你如果不喜歡女人,我建議你不要在我面前這麼笑,我怕我會把持不住。」實話實說,我程寶珠好歹也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愛帥哥的女人。

他一下子面部僵硬,笑容冷凍在了嘴角,摸著我頭髮的手定在半空,我斜睨他,接著道:「又或者,你當我是男人了?」

習慣性的溫柔又或者是將我當做男人般相處,無論是哪種,我都不能接受,如果是心動,哪怕只有一絲絲,也只能是男人對女人的愛。

「程寶珠,你不要胡說八道。」林鳳眠的臉突然紅到了脖子,跳離我身邊一尺多遠,咬牙切齒道,「你是男是女,我當然知道,如果還想保住工作,就不要亂說話。」

果然還是用工作來壓我,我對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提起皮包,轉身便走,邊走邊道:「我要提前下班,今天非常累。」

「程寶珠,等等。」我的腳剛準備邁出辦公室,他叫住了我。

我轉頭,看他,滿臉疲憊,准我假吧,林鳳眠,如果不準,我就曠工,我的眼睛裡開始醞釀委屈。

「昨天,謝謝你。」全然不是留我工作,這次是感激的笑。笑容剛一浮現,他便自己僵直了身體。尷尬之極。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道:「林經理,想笑就笑吧,剛剛我是說著玩的。」

他的臉立刻紅了起來,無奈地撇嘴,哭笑不得道:「准你一個下午的假,好好休息,明天準時上班,還有,頭上的包最好上點葯,有點發青了。」他指指自己的額頭,眼神里有絲擔憂。

「Yes sir!」我立正,不倫不類地行了個軍禮,笑眯眯地轉頭,摸摸頭上的大包,痛並快樂著!甩甩手裡的公文包,我的心情立刻愉悅起來,半天的假,可以好好地睡覺了。

風塵僕僕,原來提早下班,路上的人也一樣多。

進了房門才知道,翠絲姐姐也翹班了,頂著一臉的抓痕,這姐們兒出離憤怒了,嘴裡嚼著黃瓜片,手裡邊一個勁兒地往臉上貼邊說:「程寶珠,你家彎男得賠償我的精神損失和誤工費。」她一面厚顏無恥地捧臉照鏡子,滿臉的黃瓜片襯得她越發詭異。

我將公文包甩到沙發的邊上,雙腳互蹭,蹬掉了皮鞋,閑閑地往沙發上躺下,張口道:「姐姐,他目前還不是我家的。」一面從她手裡抽過黃瓜片若干,一把丟入嘴裡,咯吱咯吱地嚼。

「翠絲,你的黃瓜有點老啊。」我越嚼越不是味。

「有么?有么?」翠絲從臉上揭下兩片扔到嘴裡,訕笑道,「還好啊,隔了兩夜,又讓我敷了半小時,這麼有嚼勁,不錯了啊。」

我一下子呆住,嘴巴停止運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拚命地扒拉過垃圾箱,嘔得厲害。居然是用過的黃瓜,太太太沒有功德心了!我用眼睛無聲地譴責她,翠絲一把揭下額頭處的黃瓜片,看我指責的眼神,惱羞成怒道:「姐姐我是環保人士,頭上貼貼,外敷內用,你有意見?」

我搖頭,對誰有意見,也不敢對強大的翠絲有意見。我的眼神盡量流露出淡淡的脆弱和悲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翠絲,直把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她訕訕地從嘴巴上取下黃瓜片,照著我額頭上的包貼過來,討好道:「寶珠,這片最新鮮,姐姐剛貼上,三秒不到,你先用著。」

我捂著頭,刷地站起,冰涼的黃瓜片凍得我的大包突突地跳痛。我搖頭,自言自語:「得睡睡,保不準是腦震蕩。」

「等等,寶珠。」翠絲滿臉黃瓜片,一邊努力健胸,抓、捏、揉、搓,無所不用,邊抓邊道,「晚上陪我參加六人相親。」

什麼?我轉身,滿面詫異道:「你不是有小陸?」

她飛快地翻了個白眼,道:「這次純屬友情贊助,缺兩個妹妹,你和我,算是兼職,時薪200。」

「那就是婚托。」我揉著大包,搖頭道,「我不要去。」開什麼玩笑,婚托算是犯法,和諧公民不帶這樣的。

「沒有那麼嚴重啊,程寶珠,好歹給你留個後路,萬一你掰不直林鳳眠,也得有個依靠不是?」翠絲姐姐手上用力,卻疼得自己齜牙咧嘴。

「什麼後路?」

「敬愛的鄧伯伯告訴我們……」翠絲一面抓|胸,兩手使力,一面大叫,「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我無力地看向她的胸,連鄙夷的眼神都懶得給她,有氣無力地說道:「如果想硬,開兩刀,注射點硅膠,時間長了自然硬。」一步走進自己的房間,砰地關上門,頭疼欲裂,看來是得好好休息了。

門外的翠絲砰砰地捶門,大叫:「六點啊,只能睡到六點。」

我的頭剛碰到枕頭,房門又被捶得砰砰響,夾雜著翠絲高亢的聲音:「寶珠,要不把衣服挑挑再睡,都快四點了。」

我隨手飛過去個枕頭,捂著頭大叫:「安靜!」

聲音雄壯有力,在不足八平方的小房間里縈繞回蕩,門口的翠絲好半天沒有聲響,怏怏地低聲道:「要不,只挑個假髮?」

我無言,對翠絲的堅持不懈表示崇拜。

勉勉強強睡到五點半,房門簡直要被翠絲捶破,我除了嘆氣,只能開門。

「寶珠,你喜歡直發還是波浪?」她一手一個假髮,眼睛閃閃發光。

我嘆氣,指著直的道:「直的吧,波浪讓我想起葉尋。」那傢伙特別迷捲髮的女人,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三年都頂著頭大|波浪,真是審美疲倦。

翠絲興奮地跳上床,將直發給我戴上,順手給我順了順,驚喜道:「寶珠,原來你直發很漂亮。」

我木然,極度疲倦地應付,翠絲見我無動於衷,一把拉過我,對著大鏡子道:「看看看,寶珠,你真是可塑性強,雌雄一體。」

我無力地看她,徹底膜拜在她深厚的文字功底之下。她見我直直地看她,將我的臉掰到正對著整衣鏡,討好地笑道:「寶珠,你自己看看啊。」

我向鏡子里看去,鏡子里的女人,鐵青著臉,頭髮如同貞子般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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