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6

畢靈靈其實很早就來到這個鎮了,這個鎮子是東部和西部的臨界點,再往前,便可以順著官道回到仙山腳下,可是她卻留下了。

並且照著自己現在的情形,一直扮作小貓藏在一戶瞎眼的老太家,每日里除了喵喵的扮作小貓騙些飯食,其他的時候就是整理自己的情緒。

前面的路怎麼走,身邊需要什麼樣的夥伴,對她來說,都是無數個問號。

她想過再次嘗試一次,去尋找天官,可是……似乎,師父已經和她隔離成了兩個世界了!他已經不再是她一個人的師父了!

她又想起昨日相遇的情形。

昨天傍晚的時候,她吃完晚飯,閑來無事,心血來潮的化作人形,一個人站在官道上發愣,遠遠的看見一行人從東部趕集而來,叫她驚喜的是這中間便混雜著她一直心心念念著的天官師父。

他穿著藏藍的粗布衣袍,似乎有著極重的心思,一個人垂著頭默默的提著小劍,一聲不吭的走在隊伍中間,一向掛在嘴角的淺笑換上了滿臉的凝重,就連一貫舒緩著的眉頭,都緊緊的皺在了一起,這樣的天官,讓畢靈靈很是陌生。

她鼓足了勇氣,細細去看著他腕間的金鐲子,生怕再次被藏在他腕間的小龍仔給踢傷,再三確認以後,驚喜的發現此刻他的腕間居然是空著的。

於是,她又忐忑又驚喜的迎了上去。

「師父……」她笑嘻嘻的看天官,等待著天官認出自己。

她這個人形的樣子其實是有幾分像之前的樣子的,不過一定需要細細的看。否則粗略看去,是看不出來的。現在的她整個看來又比原先漂亮太多。雖然是一樣的輪廓,但是粗粗一看卻完全是兩個人。

大而靈動的眸子,像是蘊著一波泉水,紅潤光澤的唇兒,像是一顆不成熟的小草莓般,皮膚白皙,秀髮烏黑,就算只是微微一笑,都比以前青澀可愛的畢靈靈不知要多出多少份嫵媚。

她忐忑著,眸子殷切無比的看向天官,等待他同她相認。

可是,他只是提著劍,傻乎乎的朝著身後的某個路人甲看去,一邊小心翼翼的繞開了她,唯恐自己擋了她的視線一樣。

「師父!」她又叫他,站立在他前頭。

天官垂了眸子,皺著眉頭,似乎連看都不願意看她,察覺到她擋了自己,只是困惑的抬起頭來,瞄了她一眼,詫異道:「姑娘,你叫我?」

他一邊說話,一邊依舊朝著身後某個趕路的路人甲瞄了一眼。

「哎,你認錯人了吧!」見畢靈靈不聲不響的,他很有禮貌的朝她微微頷首,又意興闌珊的繞過她。

眼神和動作都客套到生疏。

「……」畢靈靈心裡添了把火,正要發作,遠遠的看見那日踢傷自己的小龍仔騰雲抱著羊咩咩飛了過來,嚇得一下子跳進草叢裡,幻了虎仔的樣子,一路狂奔而去。

一邊奔跑,一邊止不住流著熱淚。

師父的身邊,似乎已經回不去了。

以前師父一直是一個人,從前的師父只是她一個人的師父,可以任由她任性,可以無限的愛護她,可是現在呢,他的身邊有了一起作戰的夥伴。

她便成了多餘的了!

原來自己真的是多餘的,每個人的世界裡,原來都已經容不下她了!

她剎住腳,提起虎爪,拚命的撓自己濕掉的面頰,哭累了,就伏在草叢裡發愣。

直到第一顆星星升起,她才垂頭喪氣的照著原路返回去。

回去以後,她比以前更加沉默,就連以往敷衍騙飯的喵喵聲,也提不起勁來模擬了,那位瞎眼的老婆,聽不見聲音,以為她又野了出去,拌了一份冷飯,丟在屋角邊,等待她回來。

她伏在地上,蔫蔫的楞了好久,終於還是下了決定。

與其扮作貓咪在這裡自怨自艾,不如再次勇敢的去確認一次,如果天官還是認不出自己,她決定一個人面對未來。

她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有了決定以後,立刻撲過去,將那盤冷飯舔下肚子,一路抖擻著精神小跑去了客棧。

這個鎮上只有一家客棧,奇怪的是,不論是東部還是西部的趕集人,從來不在鎮上住下,都是遠遠的繞開,哪怕風餐露宿也不會入住這個鎮上的客棧。

可是偏偏天官卻住了進去。

畢靈靈一路奔跑,嗅著天官的味兒,尋到了客棧。

彼時客棧已經變了形狀,門口之處,比白日里更加詭異,扭曲著,猙獰著,遠遠一看,就像一張皺著的老婦臉。

畢靈靈頓了頓腳,想起天官還在裡面,鼓足勇氣,閉著眼睛就竄了進去。

這裡面到處都是黑蒙蒙的煙霧,飄著腐蝕的酸餿味,每走一步,腳下似乎都踩著不同的垃圾,有的極軟,有的極滑,如同絲一般纏繞著它的小爪子,更多的是黏黏的滑膩感。

她一點都不敢細看,生怕一提腳,自己嚇到渾身無力。

自從投了虎胎以後,她的嗅覺和聽覺就比以往靈敏許多,剛竄上樓梯,她便聽見天官悶悶的哼了一聲。

這一聲驚得她方寸大亂。

「師父……」她想也不想抓開了那道縫隙,跳了進去。

裡面照舊是黑乎乎的,她一落地,就幻了人形。

「師父,你在哪裡?」她有些害怕,怯生生的問。

「莫怕!」忽然,黑暗之中,有人點起了火摺子,淡淡橘色的微光,帶著些許暖意,頓時在黑暗中蔓延開來。

「姑娘是你?」手持火摺子的果然是天官,他狼狽不堪的扶著牆壁,髮帶早已經散落開去,一頭的長髮,如同上好的黑緞子,落在腰背之上,柔順光亮的披散開來。

蒼白的臉上,蹭了些猩紅色的血漬,也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旁人的。

只有一雙黑眸依舊璀璨發亮,此時帶著些許迷惑,正一個勁的盯著畢靈靈:「姑娘,我們……認識么?」他困惑,試探性的問道:「姑娘是哪派的仙友?」

畢靈靈暴怒。

「天官,你真是氣死我了,我是……」她剛要說話,頭頂上呼嘯聲至,嗖嗖,又落下兩人。

天官大驚,一把摟過她,氣息不穩的低低喘息。

「你受傷了?」畢靈靈被他摟在懷裡,聽他的喘息之中似乎帶了苦楚之感,不由得大驚,轉過身去,伸手扶住他。

「天官師父……」

「師公……」

落下的兩人異口同聲的叫喚,看見畢靈靈,都松出一口氣,咩咩欣喜的顫叫:「師父……」小絨毛抖啊抖,就要撲過去。

被敖包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提在手裡:「你不要過去破壞氣氛!」

天官被咩咩的那一聲師父給震住了,滿眼的難以置信,一雙眸子,如同磁鐵般吸在了畢靈靈身上,再也挪不開去,臉上的表情,又是欣喜,又是難過。

「小叉……」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小心翼翼的問。

畢靈靈很是生氣,伸出手來,沉默著細細檢查他的身體。

「小叉!」他終於確定,顫抖著手臂,一把將她鎖緊,眼睛都是濕漉漉的,生怕自己一鬆手,眼前的小徒兒就會憑空消失。

「不要叫我!」畢靈靈惱怒,伸手拍他環住自己的胳膊。

天官嘆出一口氣,將胳膊收得更緊,忍不住笑出聲:「對不起,小叉,為師沒有認出你來!」

畢靈靈又是生氣又是失落,道:「我在你面前,前前後後的出現了三次,如果沒有旁人指點,你便認不出我么?」她說不清心裡的情緒,只是覺得有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由心底蔓延開來。

天官臉紅了,小心翼翼的彎下腰來低聲細語的賠笑:「對不起對不起,師父從來不會盯著別的姑娘看,小叉變得又如此不一樣了,師父怎麼認得出?」

畢靈靈抿著嘴巴,聽見那句從不會盯著別的姑娘看,禁不住想笑。

可是卻又忍不住流下淚來。

這一路,她一直是一個人,被背叛,被傷害,被當做寵物,一直一直都沒有安全感,每日都活在恐懼之中。

這個世界同原先的那個相差太大太大,她不知道下一刻,自己又會發生什麼變故了。

直到現在,她又尋著了天官,多日來的恐慌,居然一掃而空。

她笑著流淚,越流越多,禁不住舉起手來擋在自己的眼前:「師父,我原本以為你的世界裡,已經容不下我了!所以想趕來見你最後一面。」

天官心裡頓時心酸不已,那種強烈的鈍痛感已經轉為了一下一下密集的刺痛,他再也受不了禮節,垂下頭來,一下子吻在了她的頭上,垂下睫毛哽咽道:「你怎麼能這麼想?師父這裡,永遠是你的庇護所!」

這個吻,帶著憐惜,帶著自責,絲毫沒有任何歧義。

可是兩人反應過來,依舊都僵直了。

敖包躲在旁邊,提著羊咩咩,拚命的忍住笑,小聲的對著羊咩咩道:「我們轉個身,不要做電燈泡!」

咩咩咕嚕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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