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0

三日之後,畢靈靈的身體大好,若貓終於松出一口氣來。

這日清晨,天還不亮,他便來到畢靈靈的小窩跟前,蹲下身子,小心的為她蓋毛被被,這是從他最心愛的一隻寵物身上擼下的極細絨毛,交給七彩錦鳥織就,足足用了七七四十九天,他本來想用來做窩裡的窗帘,作為一隻享受生活的妖物,他有著根深蒂固的後現代小資情節,一直在幻想著陽光照射在細絨縫隙BLINGBLING的華麗情形。

可惜,這匹細絨剛一織好,就收了這隻小虎仔,他突然就覺得被虎仔作為毛被被更能體現這床細絨的價值。

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割愛了,這又一次突破了他的底線,若貓頗有些沾沾自喜,為自己換了方式寵自己的寵物感到很新奇。

「叉叉,阿爸替你報仇去!」他還是念念不忘天官和敖包的暴行,若貓大人天生有一種護短的情節,這也是許多妖物明知道最後會被拋棄,仍然心心念念自薦做寵物的原因。

這種護短的情節在叉叉的身上,煥發得淋漓盡致,他每日看到叉叉呆巴巴的一個人滾小球,苦惱的用爪子刨泥坑,他就會抓狂到一遍又一遍的打磨自己的爪子。

好不容易叉叉的精神和軀殼都恢複了正常,他終於按捺不住了。

「乖乖,阿爸走了!」他遲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窩裡小虎仔的頭,小虎仔正在熟睡著,給他這麼一摸,咕噥著湊過來,在他掌心拱了拱。

他忍不住嘻嘻笑了笑,俯下身去,無比愛憐的親了親虎仔的額頭,滿腔父愛無法表達,於是又丟了一塊自己最愛的收藏在虎仔的窩裡。

這才站起來,戀戀不捨的遁雲離去。

等到畢靈靈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她在毛被被裡拱了又拱,覺得毛毛的被子很舒服,卷著被子咕嚕嚕的又翻了好幾圈,這才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貓瞳眨了眨,突然發現窩裡有塊晶亮晶亮的琥珀,琥珀裡面凝結著一株袖珍的艷紅玫瑰,玫瑰正處於怒放狀態,鮮紅欲滴的玫瑰花瓣上還有一滴晶瑩的露珠,似乎就要滾落下來。

「好看!」她中肯的表示喜歡,銜在嘴裡,跳出窩。

若貓在屋外設了結界,結界是透明著的,中午的艷陽一照,就會淡淡的反射七彩斑斕的光華。

畢靈靈叼著琥珀,坐在門口發傻。

她突然想起在仙山派維持著人形的最後一日,她和他站在崖邊,看山間的彩虹,那個時候,那根彩虹也如同這透明結界上折射的光華一般,七彩斑斕。

她還記得自己當時頗有些戀戀不捨,轉過臉去,抓身邊人的衣袖。

她說:「林朗,我捨不得你,可是依然要去尋師父,尋了師父以後,我們一道建個小屋,在山下和和樂樂的過日子……」

林朗微微的笑,笑容溫暖,他說好。

只是一個字,包含了無數的溫柔,緊接著的吻,炙熱而真誠,即便是現在,她還是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一瞬間,所有一切的甜蜜煙消雲散?

結界外的艷陽越來越炙熱,畢靈靈稍稍回過神來,放下琥珀,懨懨的用小爪子逗琥珀,突然屋裡的懸樑上傳來嘎達一聲。

像是有什麼在咀嚼東西一樣。

她緩緩的轉過身,大大的貓瞳向橫樑上看去,有一隻金色的老鼠正探頭探腦的向下看。

「嗷,噁心死了!」她突然想起若貓有在橫樑上挂面餅的愛好,發足力氣,哇嗚一下,跳了過去,夠在麵餅籃子上,蕩來蕩去的。

這時,她才看清了,原來那隻老鼠嘴巴里含著一顆金色的丹丸,正是這顆丹丸的光華將它整個映的亮閃閃的。

「這是什麼?」她好奇。

小老鼠吱吱吱的向後退,她瞪大眼睛,伸出肉掌恐嚇對方,若貓大人有些變態,對於老鼠向來不趕盡殺絕,有的時候會故意放兩隻在屋子裡逗著玩,這一隻估計也是他臨時放進來遊樂的。

小老鼠被畢靈靈一嚇,啊的一下張開嘴,那粒丹丸掉在麵餅籃子里,給畢靈靈尋著,含在了嘴裡。

丹丸清涼無比,在她舌頭尖滾來滾去。

她往下躍去,眼睛眯著向屋外看,只瞄了一眼,便嚇得汗毛倒立,那顆金丹被她咕咚一下,全部咽進了肚子里。

「嗷,噎死了!」她眼淚汪汪的滿地打滾,也來不及惦記屋外的那個人。

那個人簡簡單單的便破了結界,提著寶劍走了進來,看見她滿地打滾,愣了一愣,伸出修長的手指來,提著她後頸的毛,順著她的咽喉一摸,那粒金丹咕嚕嚕的終於給她咽了下去。

「小貓,你家大人呢?」

畢靈靈瞪大眼睛看眼前的人,突然猛地一伸爪子,朝著他的臉上抓去,對方沒有注意,躲避不及,臉頰上被抓住了五道血痕,淡紫色的血,慢慢滲了出來。

他的眼睛眯了眯,眸子里一片冷漠,捏著畢靈靈的手,逐漸用力。

她眯著眼,倔強的和他對視,就是不討饒。

「你的眼睛……」他看見她眸子里的倔強,驚了驚,手上不禁鬆了下來,小心翼翼的重新將她托在掌心,和她對視。

畢靈靈扭過頭去,恨恨的咬牙切齒。

「你還小吧,還不能開口說話?」他的聲音柔和下來,溫柔的自言自語:「我給你些功力可好?」

呸!畢靈靈吐了口吐沫。

「不想增加點功力,早日幻化人形么?」他耐心的看小貓,總覺得這隻小貓彆扭的很熟悉。

啊呸!畢靈靈轉過頭,又是一口口水,正中他的下巴,看他皺眉,自己大樂,在他手掌上翻了一翻,咕咚,凌空掉了下來。

「算了!」他嘆氣,接住畢靈靈,將她安於自己的掌心,道:「你指著路帶我去找你家大人吧,我有些事情要仔細的問他!你該見過我吧,前些日子,我是仙山派的林朗!」

賤人,賤人……死賤人……

聽到他自動自發的報自己的名字,畢靈靈終於暴怒了,小身子一哆嗦,一股熱流噴瀉而下,順著林朗的指縫熱乎乎的滾落下去。

嗷嗚,她悲鳴一聲,伸出肉掌來將自己的頭抱住,覺得丟臉萬分。

林朗好一陣沉默,半晌咳了咳,用袖子擦了擦虎仔,安撫它:「不要緊,我呆會幫你洗一洗!」

我呸!畢靈靈嗷嗚一聲,虎仔的身軀撐不住她的狂怒,居然眼睛一翻,羞怒交加的昏了過去。

林朗托著虎仔,看它久久不動,皺著眉頭托在眼前,才發現它拱成一個小絨球,已經甜甜的睡去。

「真是幼獸,還在嬰兒期吧!這麼愛睡覺!」他嘆氣,扯開前襟,將它小心翼翼的裝了進去。

然後伸指念咒,一步踏出了這座山頭。

這座山下,林木秀美,四處連綿,林朗站在其中,尋了處池水,取了張符咒,貼著池邊,手指探了探池水,覺得溫熱了,這才小心翼翼的將小虎仔放了進去,細細的清洗。

不知為何,他很喜歡這隻虎仔,它的性格,讓他覺得很熟悉,他每每想起自己的猜測,和回溯鏡的畫面,他便禁不住幻想,小叉的魂魄或許依然存於世間。

亦或許就隻眼前的這隻虎仔。

唉,真是走火入魔了,怎麼可能是這隻虎仔!

想到這裡,他不禁苦笑,自己估計真的是精神綳了太久了,以若貓的性格,他又怎麼會對待一個人類這麼盡心儘力。

嗷嗚,待他擦乾小虎仔之後,它終於低低吼了一聲,睜開眼來。

才睜開眼,就撲過來咬他的脖子,動作姿勢又狠又絕,林朗啼笑皆非的將它提起來,很耐心的解釋:「我要找你家大人,不是故意擄你走的,見到你家大人,我就會將你歸還他!」

畢靈靈哼哼哼,伸出爪子,隨手一指,隨即閉了眼睛假寐。

她真的不想再見到這個男人一眼。

一眼都不願意見。

想起那天的痛楚,她寧可自己從來沒有穿越過,比起他的狠絕,她真是太懦弱了。自己還是個幼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變成人類的樣子,她越想越失望,一行細小的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悄悄的打濕了她臉頰上的小絨毛。

林朗得了方向,將她放在自己胸前的前襟里,此刻垂頭,看見她蔫蔫的樣子,不禁心軟,又將她抱出來,摟在懷裡。

「不會很久的!」他舉高手,安撫小虎仔,仔細定神看,發現她眼角細細的淚花,頓時大驚。

「你這樣哭,很廢料!」他想了很久,想不到安慰的詞語。

「我問候你老母!」畢靈靈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罵了他一句。

林朗聞言,渾身的血液頓時冷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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