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8

從高坡上向下看去,樹林鬱鬱蔥蔥的,深綠淺綠混成一片,風一吹波浪般起伏,樹葉沙沙作響,陽光從葉隙間投射下去,形成一個個銅錢大小的亮斑。

有一隻虎紋的小貓咪,蜷縮在樹根之下,正神情懨懨的探爪撈著這些小亮斑。

「今天學會了什麼?乖乖?」環佩叮叮噹噹作響,從鬱鬱蔥蔥之間,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來拂柳分花,樹葉被他撥得淅瀝淅瀝的響,漸漸的,顯出來人的模樣。

他身著一襲淡黃的外袍,這種淡黃色很淡很淡,像是白色的布料染了鵝黃色以後又重新被洗去一樣。

褐色琉璃眸子微微一轉,流光溢彩,薄唇淡粉,瑩潤光澤,栗色的長髮,披散在毛絨絨的披肩之上,栗發的兩側,探出一雙毛絨絨,粉|嫩嫩的小尖耳。

「乖乖,要不要吃老鼠寶寶?」他笑眯眯的蹲下來,指尖白光系著一隻吱吱直叫的老鼠,因為心情舒暢,自己淡黃色的袍子之後,三根巨大蓬鬆的大尾,忽上忽下的緩緩搖擺著。

樹下的小貓懶洋洋的一瞄老鼠,頓時炸毛,跳起來,啪的一掌抽在來人的臉上。

「乖乖,你生氣了!」來人的嘴角抽了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很哀怨的伸手,捏住小貓咪的頸毛將她整個提了起來,和它大眼瞪小眼。

「喵……」小貓咪的毛根根豎立,兩隻貓瞳,瞪得大大的。

「好吧,小乖既然不吃老鼠,那我們來玩小球!」他蹲在地上放下小貓,很憐愛的摸小貓的頭,突然從腰間扯下一團毛絨絨的小球,朝天彈指,小球彈了一彈,咕嚕嚕的滾了出去。

喵……小貓非常鄙夷的瞄了一眼毛球,就地一伏,理都不理來人。

倒是原來拋球的人,看見小球滾動,興奮異常,三根尾巴抖得呼啦呼啦,「你不玩么,很有意思啊!哦哦哦哦,來追來追!」

他終於按捺不住,自己撲過去抓小球,接住拋棄,栗發飛舞,琉璃眸子閃閃發光,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喵……」小貓忍耐不住,無比鬱悶的叫了一聲,終於將某個自娛自樂玩得渾然忘我的傢伙給喚醒了。

「哦哦哦,乖乖,你不開心了?」他慌慌張張的收球,然後,目睹著小貓自己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走了兩步,左腳絆右腳,狠狠的摔了個狗吃屎。

「嗷……」這次它不再溫柔的喵喵叫,仰頭嘶聲裂肺的嗷嗷叫,顯然已經極度抓狂了,一雙爪子滿地的刨,灰土飛揚,濺了自己一身。

「乖乖,才做貓是這樣的!」來人柔聲安撫小貓,伸手點了點小貓的額頭,白光一閃,小貓頓時叫聲漸停。

「嗷嗷嗷,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小貓口吐人言,自己被嚇了一跳。

「乖乖,你還小,只能吃點簡單的!」

「若貓,我要變成人的樣子!」小貓耍賴,虎頭虎腦的在泥土地上滿地打滾。

若貓看它滿地打滾的樣子,突然眼睛閃閃發光,大叫著撲過去:「好可愛啊,好可愛啊,叉叉,你這樣子好可愛!」

他一把把小貓抱起來,狠狠的摁在胸前,用自己的臉不停的蹭啊蹭啊:「果然還是我們貓族最可愛!」

「……」小貓被他摁得眼睛直翻,一口氣梗在胸口,眼見就喘不過氣來。

「它就要被悶死了!」林間漸漸映出一抹紫來,黑髮玉冠,俊顏冷然,一眼掃過若貓胸前的小貓,看它白眼直翻,一副隨時便要昏過去的樣子,很是無言。

「哎,小盆栽,你不在仙山上做你的掌門,跑下來做什麼?」若貓晃動晃動自己的尾巴。

林朗聞言,睫毛低垂,默默不語,許久之後,抬眼問道:「你可曾看見一抹遊魂,從仙山飄下?」

若貓拎起小貓,朝他笑嘻嘻的晃動:「我在這裡做奶爸,可沒有空管其他的事情,仙山之上怎麼會有遊魂?從上飄下來沿途法器陣法多多,不到山腳,怕是早已經魂飛魄散了!」

「可能連殘魂都不會殘留了!」若貓大人很誠懇繼續補充著,一邊抱著小貓跟過去。

林朗垂著眸子,聞言渾身震了一震,臉色有些發白,他默默的提著劍,步伐越發沉重,握住劍鞘的手微微的發抖。

「喂,上次那位小姑娘呢?怎麼不見她跟著你?」若貓大人顯然是落井下石的愛好者,抱著小貓咪追過去問他。林朗走得快,他便跟得快。

他懷裡的小貓倒比剛剛安分多了,將身體蜷成一團,毛絨絨的像個小毛球,連頭帶尾一起拱在了他的懷裡。

林朗的腳步頓了頓,面色更加蒼白幾分,沉默了好一會,道:「我……正在尋她!」

他的神情比剛剛又黯淡幾分。

就連嘴唇的顏色也淡去幾分。

若貓大人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丟了就丟了,不過一個凡人,林掌門如今穩坐仙山,日後大成,什麼樣的仙女尋不到?」

「她是獨一無二的!」林朗似乎回想起什麼,眸子一黯,面色苦澀,獃獃的凝視於林間某一處,默不作聲。

許久之後,他若有若無的嘆了一口氣,拈了個口訣,悄聲無息的從若貓之前遁了身影。

若貓笑嘻嘻的抱著小貓,看他漸漸消失,這才垂頭逗弄懷裡的小貓:「乖乖,還是跟阿爸在一起好吧,小盆栽沒心沒肺的,跟他有什麼好?」

懷裡剛剛還是溫溫順順的小貓,突然揚起爪子,一把抓在了若貓的脖子上。

「乖乖,好痛!」若貓苦了臉,伸手摸脖子。

「老子以後再次修成人形,一定要斬妖除魔!」小貓握著厚厚的肉掌,很堅定的發誓。

若貓大人被逗樂了,笑出聲來,一邊贊同的點頭,一邊道:「乖乖這個志向很好,阿爸做你堅強的後盾!」

「第一個就滅了你!」

「……」若貓大人頓時石化。

「剝了你的貓皮做衣服,燉了你的貓肉下酒……」小貓繼續發憤。

若貓大人默默的伸手捏住它的脖頸上的毛,隨手唰的一下丟在了樹林里,道:「乖乖,你這不對,專挑英俊瀟洒老實厚道的下手!」

小貓瞪大眼睛怒視他。

他又道:「乖乖,你其實該滅的是那株囂張的小盆栽!」

小貓恨恨的弓起身子,毛都豎在脊背上,咬牙切齒的回答道:「對,第一個滅掉林朗!」

若貓很欣慰的笑道:「所以乖乖你就留在這裡刨土,對付盆栽嘛,無非是刨掉他的根須!」

「嗷……」小貓發奮了,雙爪如同掘土機,哼哧哼哧的刨土。

若貓大人樂了,尋了處石頭,優雅的坐下,一邊看,一邊拍巴掌,指著土地道:「乖乖,左邊也刨點,對對對,右邊也刨點……」

等到小貓累得垮了下來。

他才不緊不慢的站起來,提著小貓。

「剛剛我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你就把阿爸的自留地給刨了,刨得還這麼工整,待會阿爸會讓別的寵物來種些水果蔬菜的!」他摸摸自己的臉,很感慨:「長年風吹日晒,真對不起這張小臉,得多補充點水果蔬菜的!」

「……」

「對了,乖乖,我把剛剛的話得說完!」若貓很嚴肅的看提著的小貓:「林朗這種,修成了形體,本尊已經煉化,同他魂魄一體,是不需要刨土的!」

「……」

「你只需要尋到他的內丹捏碎就可!」

「嗷……」小貓跳起來,小爪子一揮,頓時若貓大人的手背上多出五條血痕。

「乖乖,幸虧你跟著我,要是別的妖怪,就要發怒了!」若貓大人笑眯眯的,突然眼神一凜,抓住小貓的尾巴,呼呼呼的轉了好幾圈,嗖的一下,就將它飛了出去,「看,妖怪如果生氣了,就是這樣發作的!」

「……嗷……」可憐的畢靈靈,在變成貓的第三天,被飛成了流星。

「唉,阿爸好心痛!子不教,父之過,古人誠不欺我啊!」若貓大人嘆了口氣,搖了搖三根巨尾,捻指作法,也追著流星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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