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6

睡到半夜,畢靈靈的整個神識就像分成了兩片一般,明明是一個軀體,就像住進了兩個人,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卻誰也不退縮,堅持著,各自在軀體里佔領著一處。

「你是誰,給我出去!」畢靈靈的意識一直都是最強大的,即便是最初驚了驚,也很快鎮定了下來,「這是我的身體,不可能平白送給任何一個人的!」

對方沉默,一直用氣勢壓過來。

她什麼都不說,但是傳達的信念是,她想要用這個軀體接近香檀樹。

「你以為你沉默著,我便沒有辦法了?」畢靈靈冷笑,她的軀體,為什麼要被別人去控制。

她的怒氣鋪天蓋地,體內由內自外迸發出一股能和對方相對恆的力道。

對方退縮了,並且氣勢越來越小。

「有種的給我看看你什麼樣子!」她不依不饒,跟著逼過去,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人去爭取各種機會,父母雙亡以後,她是第一個振作起來,獨自辦理喪事的人。

所有人都可以脆弱,唯獨畢靈靈不能脆弱。

她有強大的求生欲,並且一直致力於讓自己活得更好!

對方的氣息幾乎隱藏得無影無蹤,畢靈靈終於松出一口氣來,同時也更加憤怒。她想起之前自己古怪的行徑,不由得從心底生出一股厭惡,對方越是要做的事情,她越是要去破壞掉!

「砍了香檀樹!」她一下子醒來,掀開被子,跳下了床,心底像是生了執念一般,無聲無息的從門口潛了出去。

林朗背著手,站在院落里,正孤寂的看著月華,聽見木門響,有些意外,轉過頭來,問:「這麼晚了,想去哪裡?」

畢靈靈沉默著,一提手腕,將寶劍提了上來,微微笑:「四處走走,要不要跟來?」

林朗看她似乎很正常,淺淺笑了笑,脫下外袍加在她的身上,關切道:「夜露重,還是早點休息吧!」

畢靈靈心中微暖,踮起腳來輕輕吻林朗的臉頰。

他的臉頰冰涼,白日里眼圈處的黑圈已經消了差不多。

「我去茅房,回頭來找你!」她笑嘻嘻的拍拍劍,又道:「不勞煩你跟著,這裡處處燈火輝煌,來往的路我還認得!」

林朗不疑有他,微微帶笑點了點頭,那個吻融化了他所有的冰冷,他的眉目之間都蘊著柔意。

「不要亂跑!」他放柔聲音關照她。

畢靈靈笑嘻嘻的揮了揮手,照著白天的路,一路尋過去。

秘園那裡,密密麻麻的圍著一幫弟子。畢靈靈站在秘園之外,瞄向園內,一眼看見鬱鬱蔥蔥的香檀樹,立刻怒從心起,惡向膽邊生。

她提氣跳躍,手腕微動,已經將某一位弟子手裡的火把給奪了過來。

「是白天的那個仙山弟子!」

頓時混亂成為一團,所有的人都涌了過來,將她密密的圍住,畢靈靈想起前些時候天官所授劍法,劍尖所指,凌厲無比。

「去叫天官師父!」有人驚醒。

畢靈靈運氣跳出人圈,彈指間,將手裡火把砸向了香檀樹,火苗碰著香檀樹,澎的燃了一下,很快就熄滅。

「香檀樹五行俱全,怎麼會被凡火所燃!」

見香檀樹完好無損,第一庄的弟子放下心來,重新將她圍在圈中。

「這顆樹長著這麼麻煩,燒了好!」不知為何,她對這顆樹厭惡異常,眉間的紫光閃了滅,滅了閃 ,像是在做鬥爭一般。

她的眸子冷冷的。

「小叉!」林朗第一個趕來,看見她冷冷的眼神,楞了一楞。

她眉間的紫光長盛,卻又被生生的壓了下去,直至全部熄滅。

林朗驚愕。

「不是所有人,都能用我的軀體!」畢靈靈抬起下巴,冷冰冰的看林朗,這次她又奪來火把一根,握於手中。

體內有一股熱氣順著她的胳膊蜿蜒而上,將火把的光嘭的一下,漲得更高。

林朗大驚,上前就要阻止:「小叉,不要動香檀樹!」

畢靈靈聞言更怒,想起之前他的不明不白,手裡火把的火焰又漲一尺,轉眼間,她一揚手將火焰觸向樹根,紅中帶著金黃的火焰很快就燃上了香檀樹。

只是抬手間,所有人都驚呆了。

林朗接連試了好幾種方式,都無法熄滅這一股三味真火,似乎畢靈靈這一次是鐵了心去燒這顆香檀樹。

方圓百里香氣四溢,天罩之外電閃雷鳴,數不盡的妖物哀鳴著撞向天罩。

那團火苗越燒越盛,等到天官趕來時,已經燃去大半。

「小叉!」他怒其不爭,想也未想,沖了過去,一把奪過她手中高舉的火把,「你知不知道,你闖大禍了!」

畢靈靈抿著嘴,倔強的站在樹前,火焰因為燃燒所產生的熱風,將她的烏髮高高的揚了起來,黑亮的眸子映著火焰,整個人看來狂亂激憤。

她倔強的看天官,斬釘截鐵道:「師父,我不悔!」

她一點都不後悔燒了這顆不明不白的妖樹,她厭惡自己體內對這顆樹的渴慕之感,這不是她的情緒,卻又生得如此真實。

她就是要親手滅了對方的希望!

天官苦惱的閉了閉眼,爾後,咬破手指,結了好幾個手印,直到自己臉色蒼白,才堪堪將香檀樹最後一小截給保留了下來。

「小叉,跟我回仙山請罪!」他面色蒼白,身形搖了搖,突然噴出一口血來。

整個人萎靡了下去,軟軟的往下癱。

林朗和畢靈靈反應過來,一人一邊的托住他。

他的手裡依然舉著那根火把,死也不願意松,撐著最後一絲力氣,眼神殷切的看向林朗,一再吩咐:「燃樹之人,從來只是天官!」

他已經打定心思,怎麼樣也要保住畢靈靈。

林朗會意,沉默許久之後,伸手做法,如天官意願,抹去了在場所有弟子的記憶,只是畢靈靈一人心存戒備,怎麼也不願意抹去記憶。

林朗無奈,轉眼去看天官。

「都忘記了,如此便好!」天官欣慰,面色煞白的嘆了一口氣,終於撐不住暈倒過去。

……

其實自從樹木燃著了以後,畢靈靈就醒轉過來了,一腔熱血忽的一下就冷了下來。

她迷茫的看向林朗。

林朗長嘆一口氣,沉默著看她,單手托著天官,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師父想要怎麼樣?」她對於天官的舉動,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

林朗轉過眼去,不去和她對視,故作無所謂般,道:「負荊請罪,不過料想要上思過崖一段日子了!」

畢靈靈吐出一口氣來,終於放下心來。

林朗伸手,想要抹去她的記憶,被她倔強躲過。

「小叉,上了仙山什麼都不要說!」他無奈之下,只得叮囑。

三人一路沉默,直上仙山。

進了大殿,天官醒轉過來,將林朗和畢靈靈二人攔在門外,獨自一人進了內殿,自知犯下大錯,一進大殿們便一言不發的就跪在了清泉道人之前,將事情源本詳詳細細的複述了一遍。

關於燃樹的責任,索性全部拉在了自己的身上。

清泉道人越聽越怒,待聽到天官辯解為了防止妖物得逞,自行燃樹,終於拍案而起,運足氣一腳踹在了他的身上。

可憐天官重傷未愈,清泉道人一腳下去,正中心脈,他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痛得昏死了過去。

守在大殿外的畢靈靈心急如焚,事到如今,任何辯解都是無用的。

「讓我進去!」她想來想去,便要向內殿闖去。

林朗無可奈何,抬指施法,將她點得暈了過去。他心裡知道,畢靈靈性格暴烈,如果衝進去,很有可能辜負天官的一份維護之意。他不忍,也不願意,讓天官的好意付之流水。

一直到第二日午間,她才蘇醒過來。

彼時,天官的處罰已經昭告了整個武林,大錯已鑄成,天官負著傷,連夜被驅逐出了天山派。

從此天山派,再無天官此人!

「師父!」畢靈靈大悔,淚流滿面,終究明白天官對自己已經維護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步。

再多的言語也形容不出她的懊悔。

「林朗,我要反出師門,追隨師父!」站在仙山崖邊,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林朗眼神一黯,伸出手來,將她攬進懷裡,長嘆一口氣,問:「那一日,你為什麼要燃樹?」

畢靈靈倔強,咬唇不語。

「是因為她么?」他第一次在畢靈靈面前提起那個她。

「是!」她直言不諱。

「唉!小叉,你在我心中是最重!」他再次長嘆,只得三個月,為什麼她不能等!所有的一切,多說已經無益。

他只能更加用力的去抱住她:「小叉,能不能為了我留下?」

直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的愛,相較於天官的熾熱,實在過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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