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一早,何筱坐最早一班公交回了家。

昨夜睡得不太好,何筱腦袋有些沉,悄悄地打開家門,正準備溜回房間去睡覺,卻看見母親田瑛和父親老何表情嚴肅地坐在沙發一側,面前的茶几上擺著的正是老何的手機,上面有何筱昨晚發給他的一條簡訊——爸,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再回家。

何筱有些意外地睜大眼:「怎麼起這麼早?」

田瑛硬梆梆地甩給她三個字:「沒你早!」

何筱看了她一眼,換了鞋就要進房間,被田瑛跟著叫住了。

「你給我站住!我話還沒問完你就著急走,怎麼這麼沒禮貌!」

何筱無奈地回頭:「那您問。」

田瑛站在何筱面前,梗著脖子問她:「昨晚去哪兒了?」

何筱眼神也沒躲閃:「我去程勉他們部隊了,昨晚有慶祝節目。」

「看節目能看一夜,當你媽我是傻子?」

「他們部隊在郊區,那邊遠,那麼晚,回來路上不安全。」

田瑛哦一聲:「你住在他們部隊就安全了?誰知道那小子對你安沒安什麼好心!」

沒安好心四個字一下子就觸動了何筱的神經,想起昨晚上那差點兒失控的一幕,臉色不受控制地漲紅,田瑛看在眼裡,不禁臉色大變。

「你跟我進來!」說著拽著何筱的手進了她的房間。

何筱被她弄得生疼,皺紋說道:「您幹嘛呀?」

「坐下!」

田瑛一把把何筱按到了梳妝台前,將她裙子的拉練拉了下來,何筱被她這動作嚇了一跳,驚叫一聲就要躲開,卻被田瑛死死地按在椅子上,將裙子扒下,前前後後打量了一番才放下了心,鬆開了手。

何筱飛快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站到一旁,渾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頭部。她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田瑛,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的侮辱,更讓她覺得難過的是,給予者竟然是她的母親。

田瑛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可被女兒這樣瞪著,她說不出來軟話:「沒有胡來最好,否則吃虧的永遠是你自己!」

「我還沒那麼不要臉!」何筱大聲喊回去,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此刻她內心由衷地後悔一件事,那就是為什麼昨晚會讓程勉停下。

「說的什麼話!」田瑛的氣性也上來了,「我告訴你何筱,就是你跟他那樣了,我也不答應。沒得商量!」

何筱四肢不受控制地打著哆嗦,看著母親,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外面輕輕地響起了老何的敲門聲:「行了行了,大清早的不要動氣,讓鄰居聽見了笑話。」

田瑛喘了幾口氣,瞪了何筱一眼,轉身拉開門出去了。老何站在門口,看著妻子的背影,嘆了口氣。之後他進入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看著和藹的父親,何筱感覺前所未有的委屈。

「爸——」何筱開口叫他,止不住地哭聲,「我沒那樣,我知道分寸,我——」

「好了。」老何將她的長髮攬到背後,拍拍她的肩膀,「你媽就是這樣個脾氣,說來說去,她是為你好。你們還沒結婚,沒定下來,真要出了什麼事,那吃虧的還不得是你?」

「不是這個。」何筱搖了搖頭,「她根本就不同意我跟程勉,她不會讓我跟程勉結婚。」

老何也是有口難言,望著女兒,好半晌才說:「好了,不談這個了,你也累了,先休息會兒。」

何筱擦乾眼淚,緩緩地點了點頭。

之後幾天,何筱都沒怎麼跟母親說過話。一來是田女士根本就不理她,二來是何筱心裡也有氣,雖然不能像母親那樣擺在明面上,但冷戰總是避免不了。老何夾在其中,左右為難。

周末的時候,何筱去諸恬家過,為免田瑛起疑,她讓老何親自送她過去,出發前特意給田瑛說了下,田女士悶在屋裡頭,沒說話。

諸恬現在是不敢輕易接收她了,盤問了老半天:「怎麼回事啊?說不清楚了不讓住啊。」

何筱白她一眼:「怕你一個人太孤單,我來陪陪你還不行?」

諸恬揶揄地笑:「怎麼,我又失戀了?」

要擱往常,何筱被這麼說肯定是會有些不好意思地。可跟某人時間長了,臉皮厚度也見長:「恬恬,要想失戀,你得先談戀愛,你談了嗎?」

看著何筱笑盈盈的臉,諸恬克制了半天才沒捏上去。

大熱天的,兩人一起出去酣暢淋漓地吃了頓火鍋,回來之後洗了個清爽的澡,躺到床上,一身輕鬆。

諸恬不由得感嘆:「想想單身生活是真他媽好啊,我決定,這輩子都不結婚了!」

「那徐沂怎麼辦?他也打一輩子光棍?」何筱悠悠地問諸恬一口氣喘不上來,憋在了那裡:「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何筱扭過頭來,看著她笑。

諸恬被她笑得發毛,卻猶是嘴硬:「我是說真的,笑笑,我現在明白了一個道理。也許,跟一個徐沂那樣的軍人在一起,會很累。」

「為什麼?」

「心事太重了。」 諸恬輕輕說,「他會是個很好的聽眾,有時候也會跟你說兩句,但有關他自己的事,從來都是閉口不談。其實我也不想知道太多,只是這樣,讓我感覺不到被他需要,很糟糕。」

何筱靜靜地聽著,不知道要怎樣安慰她。

「對了。」諸恬突然興緻勃勃地扭過頭,「我曾經去過他家,在他的房間里看到他收藏有一屋子的飛機模型!」

何筱看著她的神情,樂了:「你都上人家裡去了,還說沒關係?」

諸恬撇過臉含糊其辭:「那是偶然巧合,而且你知道么,他自己一個人住。」

何筱說:「我聽程勉說過,他跟家裡關係不太好,所以一個人住也不奇怪。而且,徐指導有個哥哥,曾經在空軍,後來因為事故意外犧牲了。他收藏飛機模型,大概也是因為這個。」

諸恬用極其古怪地眼神看了她一眼,之後泄氣地趴了下來:「你看,你比我還了解他呢。」

何筱失笑,兩人頭碰頭安靜地趴了許久,她握住諸恬的手:「恬恬,不要輕易放棄,徐沂是個好人,也值得你愛。而且,他是喜歡你的,我能感覺出來。」

諸恬聽完,愣了下突然把手抽了回來,腦袋埋進枕頭裡,過了一會兒,聲音暗啞地說:「我知道。」

自八一節之後,何筱就沒見過程勉了。只聽他說要演習,其餘的沒有多說,看了電視才知道,這是一場跨軍種的演習,邀請有外軍觀摩團,地點就在內蒙古朱日和合同戰術訓練基地。

新聞播出時老何就坐在一旁,看到那場面時忍不住嚯地感嘆了聲:「程勉他們部隊還是挺不錯的嘛。」

田瑛瞥一眼:「也就一個連,能有多大本事?」

「田瑛同志,你可不要小瞧一個成建制連在戰鬥中的作用。別說一個連了,就是一個班、一個兵,那也是不容小覷的。遠的就算了,咱就說老山——」

「行了行了。」田瑛不耐煩地打斷他,「一說這個你就來勁,難不成你還真上過戰場?」

「嗨,還真別說,我要是當兵第一年就走了,就去程勉他們軍,那我真可能就去南邊打仗了!」

老何共參加了兩次徵兵,第一年是T師所在的軍,老何因為身體問題沒能通過體檢。第二年做了個手術,身體康復之後又遇到二炮部隊來徵兵,這一次可算是選上了。

「那說這還有什麼用?我倒真盼著你上陣殺敵立功呢,就跟老程似的,老山下來之後還能上軍校進修,也不至於早早就轉業了。」

老何無奈了,沖何筱擠擠眼,感嘆道:「就這我也知足。」

何筱一直很佩服老何的一點,就是他生性樂觀、豁達和寬容,正好和母親田瑛的脾氣互補,對她很是包容。這不僅僅是因為年輕時的虧欠所促使的,更多的,是他對她的愛。老何帶給她的幾乎全部是正能量,受父母這二十幾年相濡以沫的幸福生活的影響,她也特別渴望一份這樣的愛情,也因此,更不能理解母親對程勉的反對。

何筱暗嘆一口氣:還是慢慢來吧。

八月末,B市的天氣終於不再那麼熱了。周一何筱一上班,就接到下基層宣傳的通知,這對中心許多坐慣科室的人來說算是個苦力活,大都不願意為之。而對何筱而言,卻是個放鬆的好機會,好不容易能在上班時間脫離張主任的監視,她巴不得呢。

幾天時間,她跟另外兩個同事走訪了B市好幾家企業。最後去的是一家文化公司,一進大廳就看到擺在正中央的一摞書,何筱停下腳步翻了翻,發現大多是軍事科技類的。

隨行的一個產品經理介紹道:「這是我們公司近兩個月上市的新書,市場反應很好,很是暢銷呢。」

「是嗎?」何筱笑了笑,不由得多翻了幾頁。

「你要是喜歡,就拿幾本回去看!」產品經理大方道。

何筱連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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