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褚恬年後初六就從四川老家回到了B市,第二天上何筱家來拜年,帶了不少特產,一口吉祥話讓田女士笑得合不攏嘴,硬留下她吃午飯。

何筱在一旁看著,在褚恬這個乾女兒還沒來得及變成親女兒之前,把她推進了自己的房間。

褚恬大喇喇地坐到了床上,何筱一邊給她倒水一邊問:「怎麼回來這麼早?」

「煩的。」

「煩什麼?」

褚恬接過何筱遞過來的水,悠悠地嘆了口氣:「我現在有點兒理解伯母為什麼總催著你去相親了笑笑,可能我們真到這個年紀了。」

何筱有些好笑:「怎麼?伯父伯母也催你了?」

褚恬煩躁地揉揉長發:「這事兒催也不行,遇不到合適的我就不願意嫁!」

「誰說沒有合適的?」何筱覷了她一眼,「我看徐沂就挺可你心的。」

「剃頭挑子一頭熱。」褚恬切一聲,「談戀愛這事兒可不是光我樂意就行的。」

聽這話,何筱還真樂了。她跟褚恬大學四年,只見過別人熱臉貼她冷屁股的,很少見她感情受挫的。沒辦法,這年頭美女就是有這資本。

「這麼說,徐沂還沒被你策反成功?」

「我倒是挺想向敵人內部縱深推進的,可架不住人死守陣地啊。」

「沒事兒,不丟人。」何筱玩笑似地開解她,「對方可是徐書記,你就算犧牲了,也是光榮且壯烈的。」

「得,我謝謝你。」

褚恬平躺在床上,眼睛睜著大大地盯著天花板。不一會兒感覺到身側陷了下去,她偏了偏頭,輕聲說:「笑笑,你說我是不是特欠啊?那麼多追我的我都沒看上一個,唯一一個我想追的卻看不上我。這算是報應?」

「你怎麼就知道徐沂看不上你?」

「這還用問?軍理工出身,有家底,有教養,投筆從戎有前途,長相有那麼好,這得多少人喜歡啊?用腳趾頭想也輪不上我。」

何筱噗地笑了:「恬恬,你看著挺了解他的,怎麼會把他想的那麼膚淺?光憑家境相貌,就能真正的認識一個人?」斜了褚恬一眼,她繼續說,「依我看,徐沂他不是看不上你,大概是你來得太突然,他還沒有心理準備。」

「這需要什麼心理準備啊?」褚恬有些委屈,「就好比打仗,敵情來的時候還得提前通知你一聲,讓你做好準備?還有,我倒是不想那麼膚淺,想多了解他,可是人家也不給我機會啊。」

何筱只好放棄地嘆了口氣:「說實話,我也看不透他。」

褚恬莫名有些沮喪:「同樣是女人,怎麼我跟你的待遇就差那麼多?」

「……」何筱微囧了一分鐘,說,「恬恬,你元宵節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部隊?」

「不去!」某人果斷拒絕。

「真不去?」何筱斜眼看她,表示很懷疑。

「不、不去!」褚恬略有動搖,但還是很堅決。

「那好,當我沒說。」

何筱翻個身,開始閉目養神。只是沒多久,身後的人就開始躁動。輾轉反側,掙扎了又掙扎,她終於聽到褚恬豁出去的一句喊:「哎呀不管了,去就去!拿不下他,我還不信了!」

何筱失笑。

正月十五正好是周六。

路況並不算太好,早起就飄著雪粒子,到了傍晚就有下大的趨勢。不過這糟糕的天氣也阻擋不了人們過節的好心情,市區禁放煙花,很多人就駕車跑到了郊外,路途很是擁堵。

褚恬開著吉普車,跟著隊伍慢慢地往前挪,出了城車就快了很多。不過一個小時,就到了T師營區的大門口。

往日嚴肅莊重的地方,因為這過年的喜氣,氛圍也頓時柔和了不少。兩人把車停穩,下車等了將近十分鐘,接領的人才匆匆跑來。

褚恬裹著大衣,忍不住跺腳:「程連長,不帶你這樣的,大老遠我把笑笑給你送過來,你就這麼晾著我們啊?」

程勉一把握住了何筱的手給她暖著,對褚恬微笑道:「臨時開了個會,對不住了,裡面請。」

被給足了面子,褚恬頗為威風地抬頭挺胸走進營區。

何筱跟在後頭,想把手抽出來,試了幾次沒成功,也只好由他去。左右環顧了下,她問:「不是說每年來營區過年的嫂子很多嗎?怎麼我一個也沒看見。而且外來的車都不讓進,我看停在營區大門口的也就恬恬那一輛。」

「都在家屬樓,離營區不遠。」

程勉說著,偏頭看了看她。披肩的長髮,隨意地散著,濃密的眼睫毛上落了幾粒雪花,原本紅潤的唇色因為寒氣微微有些蒼白。他看著,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

何筱感覺到了,抽了抽手,對他說:「程連長,注意影響行不行?」

程勉抬眼望了望,很坦然地帶著她繼續往前走:「沒事兒,今天能進來的都是家屬,不會有作風問題。」

何筱:「……」

到了偵察連宿舍,才知道徐沂不在的消息。

「書記本地人,過年都沒回家,家裡二老坐不住了,一個電話把他召回去了。」

「他該不會是知道我要來,躲我的吧?」褚恬有些泄氣,「你家也在本地,怎麼沒見你回去?」

「總得有個人值班吧。」程勉笑了笑,「行了,別生氣了。書記常年駐紮軍營,過後你隨時來隨時見。」

「我才不是想見他的。」褚恬口是心非道,在床上坐了會兒,一看是徐沂的床位,立馬火燒屁股地站了起來,負氣走了出去。

何筱也有些過意不去,畢竟是她邀請褚恬來的。眼看著褚恬出去了,她回過頭問程勉:「徐指導員不會真是因為恬恬來才走的吧?」

「真不是,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他都不在。」

「為什麼?」

「因為——」程勉猶豫了下,「今天是他哥哥的忌日。」

何筱吃了一驚,睜大眼睛看著程勉。

程勉把熱毛巾遞給她,抬頭對上她的視線,微微一笑:「徐沂因為當兵的事兒跟家裡鬧得很僵,他家條件很好,剛下部隊那會兒他的父親不止一次向我們首長要求讓徐沂轉業走人,直到他發了一次火家裡邊才消停。後來他就一直待在部隊,只有到了他哥忌日的時候才回趟家。」

何筱接過毛巾,低聲問:「那他哥哥是怎麼——」

死這個字,她說不出口。

「只知道是事故,問再多就違反保密守則了。」說著順手颳了刮她的鼻子。

何筱緘默了,用毛巾輕輕地擦著手,好一會兒,才抬頭問道:「他哥哥——也是軍人吧?」

程勉一愣,笑了:「空軍,還是個英雄。」

部隊的節日向來都是簡單而熱鬧。一來是人多,二來是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能鬧。

何筱小時候沒少在連隊過年,因為在老大院的時候,辦公區跟家屬區就隔了一條有外事活動時才拉起來的警戒線,一到過年的時候,院里的小孩兒都喜歡跑到連隊里跟戰士們一起玩兒,不為別的,就圖個熱鬧,喜慶。

今兒是元宵節,雖不能像春節那樣大張旗鼓地慶祝,可該有的一樣也不會少。何筱一走進偵察連的食堂就被他們的陣勢震住了,滿屋子掛滿了彩帶和氣球,桌子上刷刷豎滿了好幾排的啤酒,各色美食擺在桌子上,先不論味道如何,光是這品種,就夠她數的了。

她看了程勉一眼:「辦的這麼豐富,得往裡面貼多少伙食費?」

程勉淡笑著看著,聽她這麼問,只說:「能這樣『鋪張浪費』的機會一年也就這麼一兩回,再多也得往裡面貼。」

更何況,東西雖然多,但都算不上精緻。都是一群二十一二歲的戰士,他們要的不是精緻和昂貴,而是歡樂和滿足,來彌補不能回家團聚的遺憾。

這些,足夠了。

「來這邊坐。」

程勉領著她往前走,何筱抬眼望了望,頓住了腳步:「對了,恬恬去哪兒了?好長時間沒看見她了。」

話音剛落,就見褚恬從廚房鑽了出來,臉色緋紅,腳步不穩。後面還跟著炊事班長老朱,只見老朱苦著一張臉,想伸手扶她,又被褚恬給推開了。

程勉立馬把老朱叫到他面前來,老朱一張胖臉都快皺成包子了:「剛我們正在炒菜,這姑娘冷不丁地進了操作間,張口就要白酒。我以為她是哪個家屬,就給她拿了一瓶,沒想到人擰開瓶蓋仰頭就灌。你是沒瞧見那架勢,比連長您還猛!」

程勉眼皮子一跳,連忙打斷他:「喝了多少?」

老朱伸出三個手指頭:「三兩。」

三兩?

何筱也是一驚,目光滿是無奈地看著褚恬,見她踩著高跟搖搖晃晃的樣子,連忙走上前扶住了她。

褚恬睜著朦朧的大眼睛看了何筱一眼,認出是熟人,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笑,你、你別擔心。既然、既然來了,就得好好玩兒!」說完一把推開了她,直撲臨時搭起來的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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