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封沒有寄出的信

很久沒有給你寫信了。

B市的冬天總是格外的冷。早起我被凍醒,一看窗外,又是一場搓棉扯絮的大雪。

今年冬天老何的身體開始斷斷續續出現一些問題。我勸他去醫院,可是老何一直沒答應。每當我提起的時候他總是皺眉斥責我說:「我當了十幾年的兵了,這點小病的抵抗力都沒有?」

其實我懂,老何是怕了。怕萬一檢查出來個好歹,他自此出不了醫院的大門。無奈最後我哭了一場,老何才不情不願地去做了檢查。沒什麼大問題,真是萬幸。

我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老何,老何」地叫他,叫了這麼些年,他是真的老了。那天我和他並排坐著看電視,不經意的一轉頭,看見他耳鬢邊的一茬白髮。明晃晃的,真扎眼。我看著難受,說要替他染髮,還被老何嘲笑了一頓。

電視里正放著建國六十周年的閱兵式,老何盯著看了一會兒,忽然問我,知不知道他當了十幾年的兵,最遺憾的一件事是什麼。我搖了搖頭,他笑著告訴我答案,他說他最遺憾的就是沒能等到部隊大換裝就轉業了,那07式軍裝,穿在身上多精神,多瀟洒。

我也跟著笑了,心底里是一片酸澀。

我知道老何一直懷念那個地方,正如我一樣。懷念那老大院、農場、河灘、漫山遍野的花還有數不盡的快樂時光。我日夜思念著它們,哪怕這麼些年我終究沒再回去過一次。

前不久我輾轉得知,再有兩年,老大院和農場就全要拆了。聽到這個消息的那天我又失眠了。我在感情上從來都是一個後知後覺的人,總要在離別很久之後才會感到到難過。所以,夢是我唯一能獲得慰藉的地方。

在夢裡我又回到了農場,翻過那截矮牆去逗弄河灘里的蝌蚪;在夢裡我又回到了大院里的操場上,頂著漫天的星星找丟掉的那隻涼鞋;在夢裡,我坐著軍卡顛簸到了一個很遠的地方,迷濛中睜開眼睛,見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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