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慟

在場的幾位,臉色都變了變。

冷無情是最初鎮定下來的,拉起五十郎的袖子,勉強笑道:「五十小嫂嫂,第一天比試沒有多少意思,不如我們去游紫金山。」

五十郎嘴唇哆嗦,手腳冰涼,渾身如墜冰水,好半天,不能言一語,只能雙眼瞪住段水仙,死死不放。

段水仙的臉色也變了變,咬著嘴唇,很是懊惱。

「這條消息,可是訛傳?」

洛錦楓皺眉,靠了過來,看見五十郎渾身打著抖,一副快要昏死過去的樣子,心臟突然就揪痛起來。

她的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眼睛裡滿是惶恐,小嘴打著顫,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

「當然是假的。」冷無情怒道,暴怒之下帶著真相被揭破的慌張:「他哪有這麼容易就墜下崖去。」

五十郎的眼一下子就轉了過去,張了張嘴,淚水終於撲簌而下:「原來你也知道了?」

冷無情無語,只能沉默。

山崩地裂,不過於此,惡訊初聞,五十郎的頭腦一片空白,腦也空空,心也空空。

「五十,你可好?」洛錦楓探過頭,伸手扶住搖搖欲墜的五十郎,「不過是道聽途說,事實你我皆不知曉。」

他平生第一次安慰別人,手足無措。

「不是道聽途說,」冷無情思忖良久,終究痛下決心,艱澀的嚅唇道:「他是被我的手下用巨石,打入懸崖底的。」

他的臉色蒼白,心下痛楚異常,感覺自己那最後一點親情也即將離去。

「為什麼?」

五十郎的大眼盈在一汪淚水中,晶瑩透亮,帶著痛楚,詰問道:「你為什麼要去害他?他與你,本來就是手足,為什麼?」

冷無情垂頭,只是沉默。

滿場寂靜,駐立的幾人甚至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五十郎兩眼漸漸失了焦距,面色蒼白的沉寂,像一座木頭雕像。

她的腦子裡滿是無雙的眉眼,耳邊翻來覆去,都是冷無雙的最後那一句:五十郎,你可信我?

她長久的沉默,呼吸卻越來越急促。

「五十郎?」洛錦楓輕輕的喚她,見她眼淚盤旋在眶內,心中很是不忍。

五十郎眨了眨眼,極力張大著眼,不讓裡面的淚滑下,勉強扯動嘴角,像是個受了委屈得孩子,可憐兮兮的茫然道:「我……把無雙弄丟了。」

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細細的雲絲勒得緊緊,向外不停的滲著血水,渾身冰涼,像是剎那間墜入冰窖。

止不住地懊悔,鋪天蓋地而來……

若是同生共死,便沒有以後的分別。

若是當初堅持一下,便不會是這種結果……

無數個假設,匯成了她心底深深的劇痛!將她整個神志都帶出了軀殼之外,這樣的孤單,不如死去……

她懊悔的要死,越想越是自責,掙脫洛錦楓,發足就狂奔了出去。

「五十郎……」洛錦楓大驚,撩袍運氣,宛若一道白光,也追了出去。

他跟在她的後面,即不敢追上,也不敢落後太多,一路追追停停,看見五十郎跌跌倒倒的絆倒許多次,雙手膝頭都是破痕,鮮血隱隱的滲出,心疼的有如刺戳。

「我為什麼要和洛錦楓先走?」她猶自喃喃自語,越走越是偏僻。

滿眼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滾落,手腳上都是被尖石割破的傷口,「我為什麼要那麼的愚蠢,害得你武功盡失。」

她抱臂停了下來,渾身劇烈的抖動。

「為什麼,要讓我遇到你,」她的淚水連著鼻涕一起流下,終於爆發,蹲了下去,嚎啕大哭:「沒有我,你仍然是天下無雙的無雙公子啊……」

洛錦楓停在她身後五十米之外,靜靜地看她哭泣,胸口悶悶的痛,恨不得衝上去,將她擁入懷裡。

「啊……」五十郎抱住自己的頭,仰天嘶聲吶喊,那喊聲衝破雲霄,凄涼絕望。

「無雙……」

「無雙……」

她每叫一聲,都會竭力的呼吸,像是隨時都會暈倒過去,「無雙……」最後一聲蘊在了她的嘴裡,變成了嗚咽。

「我不要你走!」

她的聲音小了下去,頭埋在膝蓋之中,像只小貓咪一樣嗚嗚的哭泣,「我不要你走……」

最後聲音終於淡了下去,趨於沉寂。

「五十郎,」洛錦楓大感不妙,掠身飛奔過去,伸手撈過半蹲在地上的五十郎,只見她的小臉上滿是淚水,已經昏厥過去,她的嘴唇發紫,面色蒼白,觸手的皮膚,冰涼入骨。

他立刻驚的失了方寸,顫抖著手去探她的鼻息。

還好,尚有一絲薄弱的氣息,溫溫的透出來。

他長長的舒了口氣,用指腹輕輕的抹去五十郎臉上的淚水,嘆息道:「若是這個結果,當初,我便不會拆了你們。」

他的確懊惱後悔,不過,他並不知道,如果時光倒流,以他的脾氣,大概還是會再重複一次的。

五十郎足足昏睡了三天。

因為情緒波動巨大,讓她身體里的毒素一下子有了反應,爆發了出來,如果不是冷無情用其他的毒素,以毒攻毒壓制了下來,不消一時半刻,估計她就徹底沉睡了。

「我餓了,要吃飯。」這是她張開眼的第一句話。

守在她床邊的洛錦楓立刻大叫:「騎七,上菜。」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滿臉的憔悴,就算是吩咐飯菜的時候,眼睛片刻也不敢離開五十郎。

「我要吃肉。」五十郎笑嘻嘻的看他,從床上一躍而下,拍著屁股道:「冷無情呢,他在哪裡。」

她好像一下子又恢複到了那個沒心沒肺只有胃的五十郎了,洛錦楓眼眸沉沉,帶著幾分擔憂看了過來。

「洛少,他在哪裡,還有段水仙,我想見見他們。」

窗外的兩位,聽到她這麼一說,都呼出一口氣,垂著頭,一個接一個的走了進來。

「我有話要問你們。」

她的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好像一切都放開了,冷無情和段水仙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是滿滿的困惑。

「無雙,他掉下去後,你們有沒有下去找過他?」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哪能不找?

五十郎的眼突然一亮,眸子立刻就有了光彩,「那麼結果呢?」

「沒有,什麼也沒有找到。」

「那便好。」五十郎笑眯眯的點頭,「他沒有帶上我,是不會自己先去的。」

「那麼無情,」五十郎的笑凝結在臉上,眼底帶著跳動的火焰,慢條斯理的問道:「你為什麼要致他於死地。」

冷無情苦笑了一下,答道:「如果是今時今日,我也不會下那個殺手。」

五十郎的眼射出烈烈的火花,炙的冷無情驚了一下,道:「我原來不知道,有個手足會帶來這麼一個小嫂嫂,若是早點知道這樣,我的確不會下殺手,我這麼做,」他頓了頓,萎靡的嘆了口氣,「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自然要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

「我極小的時候,是被困在寶蟾宮的地下室內的。」冷無情的眉角帶著一絲冷然,淡淡的開口:「從小,我便是一個人,住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服侍我的,儘是些聾子啞巴,門的盡頭,都是鐵欄杆。」

五十郎皺眉,有些心痛他臉上的蒼白。

是什麼樣一種情況,讓一個小小的孩童,會遭受如此的待遇。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生活的,我的生命里,永遠都是漆黑冷靜的一片,」他嘆了口氣,看見五十郎皺著眉,微微一笑,道:「每年最開心的時候,是母親過來探視的時候,她會做的東西不多,只有一樣,便是碗珍珠翡翠白玉湯。」

五十郎嘆了口氣,想起自己那不甚成功的湯水,很是羞愧。

「每月的前幾日,都會有人送來不同的葯汁,讓我服食下去,」他的臉色漸漸的黯淡了起來,眸子裡帶著恨意,「到了月末,便會有人來取我的鮮血,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我十歲那年,才第一次出了暗室,據說是寶蟾宮的老宮主覺得我資質尚好,決定收我做關門弟子。」

他冷笑了一聲,眼眸里儘是冷然,「我學的,總比同門少些許,別人能運氣的時候,我卻尚不能運滿內力,別人學滿一整套劍法,我卻只能重複著扎馬步,連劍鞘都沒有摸過。」

「為何會如此?」五十郎忍不住地問道。

洛錦楓嘆氣道:「定是有人不想讓你真的習得武功。」

冷無情斜睨了他一眼,點頭冷笑道:「的確如此,我從師三年,所學到的,都只是皮毛,不過卻再也不用吃藥割血了。」

「難道是有人替了你做那樣的事情。」段水仙也忍不住插話進來。

「嗯,」冷無情咬牙,恨恨的一笑,道:「的確,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那些事情,都給我的母親擔了過去,她是苗人,又在幼年服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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