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9 最難消的美人恩

林無鳥只能屁顛屁顛地去做素麵,這次方向不是以往去熟了的御廚房,新皇上居然給她單辟了一間廚房,就在海棠殿中,將原來珠光寶氣的房屋給徹底打通了,將萎靡奢華的鋪襯都換成了很家居的廚房用具。

就連原來海棠殿的宮女太監,也一個不落地都給調了過來。

每個人都哀怨無比,他們一直在糾結,想不通為什麼一夜之間,自己就從皇上身邊,墮落到人民的大食堂來了。

強大的怨念籠罩在海棠殿中,集成了低低的氣壓。

「這個,皇上為什麼將海棠殿都搞成了御廚房一樣?」林無鳥訕笑著問小常公公。

小常公公伸手嫵媚地撫唇,嬌笑:「林御廚,這裡現在都不叫海棠殿了!」

「叫什麼?」林無鳥好奇,她看不懂那塊篆體的大牌。

小常公公又捂嘴笑:「林御廚,現在這裡叫素麵館啦!」

「……」林無鳥風中凌亂,果然新皇上的思維非常強大,真乃牛人的內在,想吃面,就能在宮裡搞一個如此強大的素麵館,如果哪天他愛上了火鍋類,是不是要弄一間火鍋坊?

真是個任性的傢伙。

「林御廚,我跟在皇上身邊這麼久了,第一次看他對誰這麼上心,你可要好好地惜福啊!」

小常公公若有所指,林無鳥一驚,手一抖,一大團麵餅掉進了沸水之中。她非常淡定地撈起來,捶開,慢慢地從頭捏麵條。

「林御廚,我現在算是知道了!」小常公公皺著眉頭,看林無鳥搓面,眼見著白色的麵糰被她漸漸地搓成了黑色。

「明白什麼啊?」林無鳥頭也不抬,繼續將手裡灰黑色的麵條越搓越長,並且順帶挖了挖鼻孔。

小常公公立刻路出一副快要暈厥的樣子,指著她摳進鼻孔的手指,顫聲道:「御廚,這個動作,未免太……太……」

他「太」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究竟。

林無鳥訕訕地把手指放下來,無所謂地聳聳肩:「沒有問題,只要掐掉剛剛搓的那段就可以。」她果然伸手一把將剛剛拉的那段掐掉,順帶擦了擦手指。

小常公公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捂著嘴抽氣:「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每次皇上吃了你搓的素麵都會拉肚子。」

哎?林無鳥很無辜地看他,非常詫異:「小常公公,你在暗示我做面做得不幹凈么?」

小常公公立刻瘋狂地搖頭,沖著她是四皇子心心念念的那位,他也什麼都不能說啊。

他抽了抽嘴道:「林御廚好廚藝,我在宮裡這麼久,也是第一次看到徒手搓麵條純自然上色的。」

林無鳥當做沒有聽出他那深深的嘲諷之意,非常淡定地用指甲掐開面段,扭過頭對著他笑了笑:「你特別幸運,趕上我了,要不然一輩子也看不到。」

「……」小常公公無奈地看著林無鳥將那些灰黑的面段下到了沸騰的水中,悲哀並且同情著自家的主子。

以往他看見四皇子每次接過那素麵碗,都會凝視很長一段時候,以為那是四皇子心緒澎湃的表現,現在他終於頓悟了,那其實是四皇子在吞面前的情緒醞釀。

他現在最不能理解的就是,為什麼自家主子明明知道林御廚下面下得這麼「銷魂」,仍然願意被她荼毒的呢?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自虐傾向!

他驚出一身冷汗,回頭看看林無鳥正在用抹布擦碗邊,同樣灰黑的抹布,從她的腰間抽出來,碰到麵湯,立刻盪起了一層厚厚的油膩。

「惡……」他終於忍不住,背過身去,乾嘔不已。

「好了,這次撒點青蒜,就算OK了!」林無鳥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隨手將身後的大蒜掐了幾根,手起刀落,砍成了碎末末,一把撒進了麵湯之中。

這小小常公公終於淚奔了,他捂著嘴巴抽泣:「林小廚,那不是青蒜,那是皇上為了增添素麵館裡高雅的人文氣質而特地送來的金邊幽蘭。」

林無鳥看他哭得這麼傷悲,很好奇地問:「很名貴么?」

小常公公只是捂嘴,淚流滿面,許久之後,才點點頭,回答她:「一千黃金一根葉兒……」

撲通,林無鳥維持著那個好奇的表情,僵直地向後倒去。

一根葉兒一千兩,她這一揮手,揮掉了足足五千兩的黃金啊……

這敗家的娃,一盆幽蘭居然這麼值錢,為什麼要放在這滿屋是大蔥青蒜的素麵館,這讓她情何以堪啊……

「小常公公,下次值錢的東西讓人給掛個牌!」林無鳥躺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看著小常公公,做昏厥前的最後一次囑託。

小常公公含著熱淚,再三地點頭。

那碗面送去的時候,小常公公鼓足了勇氣,打起十二分的精氣神,小心翼翼地提醒自家主子:「皇上,林御廚的廚藝實在是超凡脫俗。」

新皇上端坐在案牘之後,端著面,朝他挑了挑眉頭。

小常公公又咽咽口水,繼續道:「這個,林御廚的麵條,製作工藝實在是超凡脫俗!」

新皇上微微一笑,斜睨著眼,道:「常喜,你想說什麼?直接說吧。」

小常公公立馬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皇上的健康乃是萬民之福,奴才就是拚死也要阻止你吃下這碗麵湯,林御廚做面的過程簡直是令人髮指啊!」

他眼淚汪汪地看向四皇子指尖捏住的面碗。

新皇上高深莫測地低下頭,看看黑乎乎的麵湯,突然大笑起來:「常喜,你也看見她做面的那一套流程了?」

小常公公現在只會流淚,不會說話了。

就這麼匍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新皇上一下一下地敲擊在那碗面的面碗上,噹噹當的聲音,清脆無比。

「朕這是在歷練啊……」新皇上意味深長地放下面碗,悠長地嘆了一口氣,聲音裡帶著無奈,也帶著一絲寵溺之情。

「奴才看到了,奴才該死,這麼久才知道皇上一直用這種方式卧薪嘗膽!」小常公公感動得涕淚交加。

「你跟在朕身邊這麼久了,朕從來不當你是外人,」新皇上背著手,緩緩從案牘之後踱出來,眯起眼睛看向殿外,「無鳥的面,雖然做得不好,甚至讓人有一種掀桌的衝動,但是,她卻是第一個,如此認真地、膽大妄為地、無法無天地,替朕煮麵的人!朕喜歡她的真性情,所以朕不會用嬪妃的名義束縛住她,朕要讓她一直保持真性情!」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咬牙切齒。

小常公公看得目瞪口呆,識趣地垂下頭去,看地面。

「朕捨不得倒掉她的面,也捨不得拂她的情意,常喜,為了社稷人民,你就替朕吃了這碗麵條吧。」

新皇上甚至很體貼地拿起一雙筷子給伏在地上渾身打顫的常喜遞了過去。

「皇上,奴才謝恩了!」他吃了一口面,突然捶地嚎啕大哭,那哭得真是梨花帶雨,渾身抽搐。

新皇上很欣慰地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常喜,怎麼喜歡成這樣,你要是喜歡,朕讓林小廚以後天天給你煮麵。」

小常公公聞言,抱著面碗閃著淚花陷入石化般的獃滯。

「無鳥的廚藝,難道真的進步這麼多?讓常喜吃到流淚?」新皇上很疑惑地自言自語。

這一刻,小常公公非常有撞牆的衝動。

這次進宮,林無鳥的住宿安排在了原先的海棠殿,海棠殿的前半段改造成了素麵館,後半段,改成了集體宿舍。

一水的宮女,挨著林無鳥的寢室住下,不過林無鳥的寢室是最大的一間,也就是原先新皇上待的那間,被他遣人改造了一番,到處都用淺粉的紗簾朦朧遮著。

林無鳥從來都是睡在狹窄的小房間里的,哪裡睡過這麼寬敞的房間,更何況是在凜冽的寒冬里,入了夜以後,她便凍得縮成了蝦米。

屋子裡的蠟燭,她都不敢熄掉,她對陌生的環境有一種近乎於本能的保護心理。

「吱呀」一聲,那扇裹著淺粉色薄紗的木門被緩緩推開,涼涼的夜風,不停地往室內灌了進來,林無鳥的瞳仁猛地一收縮,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哆哆嗦嗦地看向門口。

夾著寒風,那門口佇立著一抹紫色。挺拔修長,金冠在燭光下閃閃發亮,看見林無鳥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樣子,來人彎唇一笑:「無鳥,是朕,不要怕。」

聲音柔和,帶著懶懶的疲憊。

林無鳥吁出口氣,隨即又提起神來,驚詫:「皇上,你怎麼過來了?」夜深人靜,她警備的心理比平時更添一籌。

新皇上朝她斜睨一眼,修長的指頭停在自己的扣子上:「無鳥,天氣這麼冷,你又不要宮女的暖爐,朕給你暖床可好?」

他的聲音低沉,充滿磁性,慢慢地向林無鳥的床前靠來,每走一步,他就緩緩地鬆開一顆扣兒,燭光之下,肌膚如玉,閃著潤白的光。

林無鳥無力地咽了口口水,看見他慢慢地露出精瘦的胸脯,忍不住鼻子酸澀,熱熱地滑下兩行鼻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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