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臨近傍晚,溫行之和溫遠才抵達溫家老宅。

挺好車子,剛走到院子裡面,就看見了站在廳門口的李小棠和成奶奶。兩個老太太正嘮著閑嗑,一瞧見這進來的兩人,馬上就停下來不說話了。溫遠頓時就顯得有些拘謹,下意識地抓住了溫行之的手。

李小棠樂了:「我瞧這孩子是被嚇壞了。」

「我看著也是。」成奶奶跟著打趣。

溫行之淡淡一笑,拍了拍某人的小手,以示安撫。

「還傻站著呢?過來我瞧瞧。」成奶奶向溫遠招手,她是有一段日子沒見她了,怎麼能不想呢。撈近前里看,雖知道這姑娘從小到大就沒胖過,可摸著那尖尖的下巴,還是心疼不已。「瘦了。」

「沒有。」溫遠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說道,「您摸摸這兒,都快有小肚子了。」

成奶奶沒說話,眼圈紅紅的,倒是李小棠拍了她的手,「快消停了吧,大冷天撩衣服,我看你是不怕著涼。」

溫遠甜甜地笑了笑,「棠姨,您來了。徐叔呢?」

「跟廚房裡忙著呢,你媽也在裡頭呢,知道你們今天回來,說是要做一桌好吃的。」

「那太好了。」溫遠笑彎了眼,「最愛吃徐叔做的菜了。」

李小棠斜睥著溫行之,「瞧這樣子,你這段時間是餓著她了?」

溫先生淡定以對:「您覺得可能?」

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可聽在某位小朋友的耳朵里,愣是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她撇頭,嘟著嘴瞪他一眼。

溫行之還要再逗逗她,就瞧見老爺子。

溫恪此時站在二樓樓梯口,正要下去,一見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反倒不急著動了。他看了那兩人一眼,哼一聲:「怎麼,這是立了功了?還得讓人夾道歡迎才行?」

一聽老爺子的語氣,溫遠就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其他人倒還都是紋絲不動的,成奶奶光顧著看溫遠了,李小棠笑吟吟的,不準搭話,而溫行之呢,看著老爺子,挑了挑眉。

老爺子面上掛不住了,掃了溫遠一眼,說:「你過來,跟我去趟書房。」

溫遠心一提,腦子裡還沒想好要不要去,腳下已經自動邁了出去。溫行之見狀連忙扣住她的手,溫遠驚得去看他,卻見他瞧也不瞧她,只對老爺子說:「事到如今了,您有什麼就當著我的面兒一起說。」

老爺子瞪了他一眼,轉身去了書房。這就算是默認了,溫行之和溫遠一起上了二樓。

整個家裡,從小到大溫遠最不願意進的就是書房,不論是溫行禮的還是溫恪的。溫恪的書房相當於會客廳,凡是重要人物和事兒都是在裡面談的,所以溫遠很少進去。溫行禮倒是很少在家裡接待什麼人,於是他的書房除了進來辦公之外就是教育孩子了。他是個受過教育的人,哪怕孩子犯了錯也懂得給TA留一絲顏面,所以通常不在第三人面前訓斥TA,一般都是叫進書房。對於這個書房,溫祁比她進得多。因為他比她淘多了,挨打挨訓也就習以為常了。

溫行之顯然也是老爺子書房的常客,一進門,就撿了個舒服長椅坐了下來。老爺子怒瞪他,點點桌子:「你是挺不客氣的,我讓你坐了?」

「您老也沒說不讓。」

老爺子也明白這會兒這人心裡有氣,瞥他一眼,推推面前的茶杯:「給我倒杯茶。」

溫行之抬了抬頭,沒起身。一旁一直站著的溫遠有些急了,怕老爺子因為這個再生一場氣,正要去給他倒茶,身邊這人站了起來,端起老爺子面前的茶杯,走到柜子前面去給他沏茶。

老爺子展了展眉,靠回到椅子上,算是滿意了。他將視線落在溫遠身上。

「丫頭身體恢複的怎麼樣了?」

猛聽得一問,溫遠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心跳加速:「都好了。」

老爺子哦一聲,點點頭。

「您老這回可真是聰明。」將茶杯放到老爺子面前,溫行之倒不急著走,看著他說,「老房子多少年沒用過了,您幾天功夫收拾齊全了就把人關裡頭了,又陰又冷,不生病那才叫奇了。」

先發制人也就算了,現在他坐著,他站著,很明顯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不在自己個兒手裡,所以面對小兒子的發難,老爺子反應還算淡定,端起茶杯,掀起茶蓋,浮了一浮,嘗了口,眉頭皺起來了:「你這是泡的什麼茶?是我常喝的?」

溫行之頓了下,雙手撐住桌子,忽而笑了:「這麼些天我一直想問您個問題。」

「哦?」老爺子抬頭看著他,敲了敲桌子,「你說。」

「您老關了溫遠,打算送她到什麼地方?」

「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老爺子不緊不慢地回擊。

那人臉上的笑就顯得不那麼隨意了,慢慢凝固在了嘴邊,溫遠在一旁聽著,倒不像剛進來那麼緊張了,反而奇異地輕鬆了下來。因為,看兩個誰也不服誰的人相互鬥智,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尤其是溫行之,她還沒見過能讓他在第一瞬間反駁不了的人。

「行了。」老爺子說,「現在說這個也沒有什麼意義,人你也已經找到了,咱們就談點兒別的。」

「您說。」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端詳了他一會兒,老爺子略顯遲疑地開了口,「你是怪我擅自動了你母親生前最愛住的老房子,還把丫頭關在了裡頭。」

溫行之聽完,似笑非笑地牽了牽嘴角:「所以?」

「所以關於這一點兒我可以向你道歉——」老爺子雙眼琢磨著他的表情,一字一頓道,「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該不同意的還是不會同意。」

說罷,老爺子睜著銳利的眼睛,細細地瞧著他。

溫行之像是回味了一會兒老爺子說的話,半晌,哦了一聲,說:「知道了。」

這三個不痛不癢的字可讓老爺子不淡定了,他又點點桌子,看了明顯發獃狀的溫遠一眼,強調道:「你聽清楚我說的話了?」

溫行之別有意味地笑了笑,撈過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您老放心,我還沒老到您這地步。」

老爺子只覺得額角青筋直跳,「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尊重您的意思。」溫行之說,「不過是尊重,而不是遵從。」

與溫先生頗心靈相通的溫遠同學旁白道:其實這話跟「我不同意你說的話,但會保留你說話的權利」是同一個意思,用外交黑話解釋就是——您說的是廢話。

老爺子此刻倒沒如溫遠預料般的勃然大怒起來,反倒是來了勁兒,湊前用犀利的眼神注視了他一會兒,然後靠回椅子上,端起快要涼的茶,喝了一口。

這局面倒是有趣了。

溫行之揉揉眉間,正要再開口,書房的門突然響了。門靶子一轉,李小棠的頭從外面伸了進來。

「談完了?下面可要開飯了。」

溫行之和溫遠都抿緊嘴唇沒說話,倒是老爺子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得,先下去吃飯。說起來,我也是有陣子沒嘗到老徐燒的菜了。」

「今晚保准管夠。」李小棠又向書房瞥了一眼,囑咐道:「你們兩人也快點下來啊!」

眼瞅著老爺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溫遠鬆一口氣,囧囧地發問:「我,我怎麼有點兒搞不懂情況?」

溫行之微蹙了蹙眉,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下。他摩挲著溫遠圓潤的手指,意味深長地說:「有意思。」

一頓飯吃的溫遠是雲里霧裡的,吃罷晚飯,徐莫修和李小棠沒待多久就要回去了。溫行之思忖了下,稍稍站了站身子,便聽見老爺子哼了一聲:「怎麼,剛回來就不想在這兒住一晚,這老宅子還是不是你家了?」

乍聽溫行之覺得有些莫名,可一會兒就明白了。他跟溫遠對視了一眼,笑了:「我哪兒是要走,麻煩小姨和徐叔這麼久,我道個謝還不成了?」

老爺子透過眼鏡片瞧他,那意思是你也知道麻煩人家了。溫行之拍拍溫遠的腦袋,附在她耳邊交代了幾句,就跟著出去送李小棠和徐莫修離開。溫遠坐在成奶奶身邊,小腹處抱著一個暖寶,莫名其妙地臉紅了。

當晚,溫行之和溫遠都留在了溫家老宅住。

飯後,老爺子也沒再找兩人談話。溫行禮和溫祁都沒回家,趁著成奶奶和喬雨芬收拾兩人房間,老爺子又回房休息的空檔。溫遠蹭到了溫行之身邊,「我們今晚真要住這兒?」

「怎麼?」溫行之將視線從手中的筆電上移開,順了順她有些凌亂的頭髮,看著她鼓起的小肚子,他順勢摸了摸,「疼得厲害?」

今天,車快要開到B市的時候溫遠忽然感覺身下不對勁,停靠在服務區,上衛生間一看才發現是親戚來拜訪了。她每次反應也並不強烈,但今天卻不知是怎麼了,比之前都疼得厲害。可這會兒正跟他說正事兒呢,這人忽然動手動腳來,溫遠啪一下怕掉他的手,臉紅撲撲的,「好點兒了。」

溫行之嗯一聲,屏幕在這時忽然亮了下,他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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