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溫遠是餓醒的。

醒來之後窗外天色已暗,她發覺自己正蓋著暖和的被子,躺在卧室的床上。愣怔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起身,下了床。

屋子裡只開了盞昏黃的檯燈,擺設都看得不大清楚,但透過院子里進來的光,溫遠發現卧室的窗檯外裝了防護網。嚴嚴實實的,別說是這頂樓,在一樓怕是都出不去。

嘆了口氣,溫遠慢慢踱步去了客廳。那裡也是一片黑暗,只有暈黃的光自廚房傳來,廚房門大開著,溫遠一眼就看見溫祁正在那裡做飯。她獃獃在那兒站了一會兒,似是反應不過來,溫祁卻聽見了動靜,一個偏頭,四目相對的瞬間,溫遠看見他破皮的嘴唇,幾乎是同時想起了她昏睡前發生的那一幕。

她見著他張了張嘴,好像是有話跟她說,而溫遠卻忽然不想聽,更確切地說是不敢聽。於是她轉身,避過了他的視線,坐到了沙發上。

廚房裡的溫祁愣了下,而後自嘲地笑笑。

小鍋里的粥已經煮好了,他盛一碗端出來,放到了溫遠的面前:「吃點兒東西吧。」

溫遠眼睛沒什麼神彩地看他一眼:「我想回家。」

溫祁自知無法接話,頓了下,便說:「我還調了小菜,你配著吃。」

雖然準備了飯菜,溫祁想她多半不會吃,所以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看到溫遠正一勺一勺挖著粥喝,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其實溫遠也不想吃任何東西,可她經不起餓,到時候出了問題更麻煩。

兩人沉默無言地面對面坐著吃著飯,溫遠一碗粥快要見底的時候,溫祁說:「剛剛你睡覺的時候小叔打電話過來了。」

溫遠猛一抬頭,看著他。

「他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兒?」

「你怎麼說?」

溫遠充滿期望地看著他,因為他此刻表情溫和地不像個壞人,可溫祁明白,自己註定要讓她失望了。

「我說,我不知道。」

果不其然,溫遠亮著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溫祁等著她發火,可她沒有,只是默默地坐回到沙發里,雙腿蜷了起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你和小叔在一起嗎?」溫祁看著她,淡淡地說,「我不在乎什麼名聲,我只是不想你以後夾在這個家中左右為難,不幸福。」

「那如果彼此喜歡的是我和你,你會不會為了讓我幸福,而放手?」

她突然這麼問道,眼睛也不躲不閃地看著他,想要一個答案。躲避的人是溫祁,他移開了視線:「沒這個如果,所以我也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

溫遠也沒有再問,默默地看著他收拾完桌子,在他起身的時候說道:「哥,你知道嗎?」她說「我一直都怕你們在知道這件事後會變成我的敵人,所以我想在我準備好的時候再告訴你們。我沒想,我沒想事情發生的這樣突然。我現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不明白,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子的。她明明還有那麼多話沒有說,那麼多理由沒有講,為什麼就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想著想著,她突然哽咽了起來。腦袋埋進臂彎里,只剩下肩膀在顫抖。

溫祁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俯身抱了抱她:「可從被我發現那一刻起你已經把我們當成你的敵人了,我從來沒見你這樣毫不畏懼過。」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口,她最怕的不是失去他們這一群人,而是失去那一個人。而溫遠也沒有反駁他的話,所以默認了不是嗎?

溫祁拍拍的腦袋,「再睡會兒吧,不要再想這麼多,你累了。」

由於老爺子給來了這麼一出,溫行之這一晚上是清閑不了了。

雖然知道老爺子害不了溫遠,可他還是免不了有些焦躁,坐回車上,理了理思緒之後,他徑直去了外交部。

下午他開會的地方就離那兒不遠,甚至還和溫行禮見了一面。所以這大晚上的,在自己的地盤看見溫行之,溫行禮著實吃了一驚。

他正站在大廳跟部下說話,看見溫行之面無表情地進來,跟部下交代了幾句,略微詫異地問溫行之,「你怎麼過來了?」

「有點兒事,你辦公室談?」

溫行禮稍一思忖,帶著他上了樓。

「什麼事兒?大晚上的跑過來。」

關了門,溫行禮倒了杯水,放到了溫行之的面前。

「給我來根煙。」

辦公室里哪准吸煙?溫行禮額角青筋一跳,張口就想拒絕,可一看這位爺臉色不算好,摸出來放他面前。溫行之抽出一根,動作略有些潦草的點著。

「你到我這兒來就是吸煙的?」

溫行禮在他對面的沙發落座,皺著眉問他。

「老爺子想送溫遠走。」

「什麼時候的事兒?」溫行禮臉色泠然,「去哪兒?」

「不知道。」

溫行禮沉默了一會兒,恍悟了什麼,問:「你不會是以為我知道所以才來問我的吧?」

溫行之搖了搖頭:「這事兒要想辦成老爺子肯定不會告訴你。」

「你什麼意思?」溫行禮有些惱火。

「我的意思是——」他頓了頓,「你該做個決定了。」

「做什麼決定?」他斜睥他一眼。

「做個好爸爸,現在正是時候。」溫行之說,打太極打得他有些不耐煩了。

溫行禮卻忽然不著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說,「但我告訴你,我完全同意老爺子的決定。」

說完,他看著溫行之,目光沉靜銳利也帶有一絲挑釁。溫行之不緊不慢地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說:「我知道。」

「知道你還來找我?」

這一次,溫行之沒說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桌子上的車鑰匙走了。

「行之——」他企圖叫住他,見他步伐不停便起身跟上去,「溫行之,你站——」

話說到一半,「砰」一聲關門聲,他險些磕到額頭。可見那人用了多大的力道關門,溫行禮愣了一下,繼而失笑。

不能怪他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實在是很少能有人把他這個弟弟惹到這種程度。

不容易啊!

出了外交部的大樓,溫行之在車裡又坐了一會兒,便開著車子回了東郊。而溫行禮在辦公室前思後量了十幾分鐘之後,也坐不住了,交代了工作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廳里的大門還敞著,溫行禮推門而入的聲音大了些,便見坐在沙發上的喬雨芬嚯地一下站了起來,兩人都被對方嚇了一跳。

看清楚來人之後,喬雨芬鬆一口氣,嗔怪地看著他:「怎麼都不出個聲,突然就進來了。」

溫行禮失笑,「怎麼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馬上就睡了。」喬雨芬接過他的外套,「不是說今晚不回來了?」

「嗯,事情辦完就回來了。」

溫行禮略顯疲憊地坐在沙發上,正是喬雨芬剛剛坐著的位置,所以理所當然地看到了被溫行之撕成兩半的照片。他用手扒了扒,問道:「這是什麼?」

喬雨芬看了眼,故作鎮定地拿過來扔進了垃圾桶,「沒什麼。」

溫行禮想了想,「剛行之來家裡了吧?」

喬雨芬動作一頓,抬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聽大門口的門衛說的。」

「哦,是過來了一趟。」

「沒說有什麼事兒?」

「他有什麼事兒什麼時候跟我說過。」

瞪他一眼,喬雨芬拿起垃圾桶去外面清垃圾,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溫行禮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回房睡覺吧,我給你放些熱水你洗個澡?」

「先不急。」溫行禮手指無意識地敲敲茶几,「你跟我說實話,老爺子把溫遠關起來這事兒你知不知道?」

喬雨芬心一驚,差點兒站不穩,手扶著沙發才勉力支撐住,「行之找過你了?」

「看來你是知道?」溫行禮冷了臉,「荒唐!老爺子糊塗你也糊塗,再怎麼不同意也不能這樣!真把行之逼急了我看你們怎麼收場!」

「爸執意要這麼做我能怎麼辦?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明白,我能阻止的了?」喬雨芬急紅了眼。

「你阻止了嗎?」

溫行禮譏諷地看她一眼,喬雨芬也懶得跟他多說了,抹乾眼角的淚:「我在你心裡就這麼十惡不赦是吧?我告訴你要不是有溫祁,我壓根兒不想趟這趟渾水!」

「又關溫祁什麼事兒了?」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溫祁什麼心思?」喬雨芬剜他一眼,「遠遠跟了行之也正好斷了他的念想,我還巴不得呢。但老爺子不同意我有什麼辦法!」

溫行禮是結結實實吃了一驚,緩過來之後不禁自責自己太疏忽了,對兒子和女兒都關心地太少。

「總之你別管了,這事兒老爺子處理。」

喬雨芬覺得心累,不想再跟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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