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雪勢已轉小,可仍舊未停。

簌簌的雪花落下,來往的沒幾個人,皆是行色匆匆。溫遠站在宿舍樓下,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怒火作祟,如今冷靜下來,溫遠無奈地發現,太衝動了也不是太好。剛剛打出去那一巴掌,到現在手都還是麻麻的。溫遠緊握了握手,企圖讓那種感覺消失。

她不後悔,一點兒也不後悔。

「溫遠!」

聽見劉春喜的聲音,溫遠有些錯愕地轉過身去。只見她喘著氣向她跑來,手裡拿著的,是她的手機。

「剛剛,有個男人打你的電話,我幫你接了。」

「謝謝。」

溫遠低下頭,小聲說道。

「沒,沒事。」尷尬的場面,讓一向話多的劉春喜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看了眼溫遠,她隻身只穿了一件睡衣,正微微發顫。「這裡這麼冷,你跟我上去吧。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溫遠搖了搖頭:「你不用管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劉春喜無奈。她其實是不相信徐小荷的話的,因為在她看來,溫遠是非常純凈的一個人,怎麼會為了錢而出賣自己。可是剛剛溫遠那一巴掌,恰恰又證明了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所以劉春喜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想了想,脫下了剛剛下樓時套在身上的長款羽絨服,一股腦塞進溫遠的手中。

溫遠有些意外,「我,我不要!」

「穿上!」劉春喜不容她拒絕,直接給她披在了身上,「不要凍壞了,靜完了,就趕緊回宿舍。」

溫遠頓時就感覺眼底有些發潮。

「春喜,我不是那樣的。」

她不知道怎麼跟她說自己的事,因為這其中有太多外人不能理解的東西。可她又想讓她相信,她是在愛一個人,不為他的錢,而是純粹的一個人。

劉春喜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上了樓。

目送她離開,溫遠低下頭翻了翻手機,通訊記錄已接來電的第一位就是那個人的,手指停留在他的電話號碼上,卻按不下呼叫鍵。在這零下幾度的大雪天,溫遠感覺到一股噬骨的寒冷與孤單爬上心尖,緩慢又不留餘地的折磨著她。

T市主幹道上,有一輛車飛快地行駛著。

前兩天初雪過後道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今晚又下過一陣,很多車子都裝上了防滑鏈,放緩速度碾過路面。唯獨這輛轎車,不但速度不降,反倒又加快的趨勢。

駕駛位上的司機額頭已經有一層薄汗,傍晚時分接到電話要去機場接機。接了人一路無虞快進市區的時候,總監接了個電話。掛斷電話,便吩咐他加快車速趕向T大。

大雪天里開快車,司機不得不謹慎又謹慎。偶爾從後視鏡里瞧一眼后座的人,只從側臉,便能看出總監心情不佳,於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后座的人,是溫行之。

長時間的飛行外加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已經讓這個男人的臉色不甚好看,掛斷電話之後,心情更是糟。

他低頭看了看錶,吩咐司機道:「再開快點。」

司機在心裡暗暗嘆一口氣,又稍稍加大了油門,好不容易看到T大的高聳校門,剛要拐彎進入時,忽然聽到溫行之說:「停車!」

司機趕緊剎了車,後頭看了溫行之一眼,只見他蹙著眉看向不遠處,開門,下了車。

溫行之站在原地盯著某一方向看了幾秒,趁這個功夫司機趕緊撐一把傘遞給了他。這把手柄處雕刻著繁複花紋的黑色大傘將落下的雪花全部擋住了,溫行之握著它,走向校門口。

校門口外有兩排大燈,此刻只亮了一排,昏黃的光線被雪襯托的比平時明亮一些。也多虧了這雪,否則他是肯定瞧不見蜷在校門口那顆古樹下的人的。

此刻他已經不太著急了,所以盡量放緩了步調。然而雪積得也夠厚,下面埋了些許樹枝,儘管他的腳步夠輕,還是會有聲響。

這聲響驚動了溫遠,她慢慢地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抬頭,看著面前的人,錯愕,又驚訝。一時間,竟忘記了動彈。

溫行之來到她面前,垂首打量著她。雖有一件長款羽絨服罩身,可露在外面的腦袋還是落上了不少雪花,融進脖子里,想必身體的溫度也高不到哪去。鼻尖也發紅,唯獨那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一眨不眨。

「站起來。」

他用傘遮住她的身子,好讓雪花不往她身上鑽。可讓姑娘卻彷彿沒聽懂一樣,眼睛微微一閃爍,頭又低了下去,越發地蜷成了一團。

沉默了片刻,他彎下腰,拍拍她的腦袋:「我說讓你站起來,蹲著難不難受?」

溫遠只覺得渾身都在顫抖。

她現在不想看見他,一點都不想。因為一看見他她的脆弱就暴露無疑,說不定她會抱著他的腿大哭。她一點也不想這樣!

「溫遠。」

他又拍了拍她的腦袋,溫遠終於爆發,一把拂開了他的手:「你走開!」

雖是一瞬的抬頭,可溫行之還是看到了她眼中泛著的水氣,猶如一層薄霧。他稍稍一頓,繼而低嘆了一聲。看著那顆壓得低低的腦袋,他慢慢地蹲下了身,敞開大衣,將她包了懷中。

這溫暖讓溫遠委屈地想掉淚。溫行之亦是能感覺到她的顫抖,索性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溫遠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驚慌中摟住了他的脖子:「你,你幹嘛?」

對上那對泛紅的兔子眼,他笑了笑。很淡,卻很好看。

「我很累,所以你乖一點。」他吻了吻她的發頂,「我好帶你回家。」

忽來的溫柔,她無法拒絕。

他帶她回的是距離T大最近的那套房子。

雖然有一段時間沒有入住,但因為定期有人打掃,又有充足的暖氣,所以整個屋子都感覺不到一絲冷清。

一進門,溫行之就進浴室放了滿滿一缸熱水。看溫度差不多,就把溫遠叫了過來。

「在外面凍得久了容易生病,先泡個熱水澡。」

溫遠此刻格外地聽話,接過他遞給她的衣服就進了浴室。看著關閉了的浴室門,溫行之微一挑眉,轉身進了廚房。

在外面待得實在是太久,溫遠渾身幾乎要被凍僵,車上雖有暖氣,可沒待多久就下來了。此刻躺在浴缸里,任由熱水一寸一寸地拂過她的身體,才感覺漸漸緩了過來。

這個澡她泡的時間有些長,穿好衣服出了浴室之後,發現客廳的大燈關了,只留了一盞壁燈,以及一旁的桌子上的那杯牛奶。

溫遠愣愣地在那兒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去了書房。

書房的門半掩著,有燈光從裡面瀉出,溫遠輕輕地推開門,看見溫行之正坐在書桌後面,眉頭微蹙地盯著電腦。

似是聽到了她的動靜,溫行之抬起頭來,原本緊鎖的眉頭稍稍松展:「牛奶喝了沒?」

溫遠搖搖頭:「不想喝。」

溫行之竟也沒有強迫她:「那就睡覺?」

溫遠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低低說了聲好。

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溫行之稍一思忖,起身,跟著她來到了主卧。

偌大的卧室,只開了兩盞床頭燈。柜子的門大開著,溫遠正踮著腳,拿她的床單。溫行之走過去,拍開了她的手,替她拿下床單,又親自給她鋪在了床上。還有她的被子和枕頭,一徑給她弄好。

溫遠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直到溫行之直起身,對她說:「好了,睡罷。」

瞅了他一眼,溫遠掀開被窩,鑽了進去。溫行之見她躺好,便將她的被角掖得嚴嚴實實,只露她的一張小臉蛋在外面。

這一切都在不尋常的沉默中完成,溫遠就睜著眼睛看著溫行之。待他掖好被角,要伸手去關燈時,忽然開口:「不要關燈!」

溫行之低頭看了看她:「不關燈怎麼睡得好覺?」

因為這個要關燈的動作,他彎著腰欺身在她的上方,一個低頭,就對上了她的眼睛。溫遠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來,攬住了他的脖子:「那你能不能別走?在這裡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怎個不好。

溫行之凝視了她一會兒,順著她攬住他的雙臂,將她抱了起來。將她帶進懷裡,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

溫遠以為這會是個溫柔至極的吻,因為今晚從見到他的那一刻他都是這個狀態。卻不料她稍稍張開嘴,他便毫不客氣地探入,像是卷著狂風暴雨一般讓她喘不上氣。她捶捶溫行之的肩膀要推開他,卻不想他將她扣得死死的,她越躲他越不讓她動,偏過頭來伸手扶住她的後腦,交頸而吻,熱烈且急促。直至她快要窒息,才得已解脫。

溫行之貼著她的唇,一邊讓她呼吸新鮮空氣一邊緩慢地吮吻著,再開口時,聲音是連他自己都預料不到的沙啞,無關情慾,只是愛。

「溫遠。」

溫遠莫名地想哭,因為他從來沒這樣叫過她,溫柔而繾綣,好聽到她的靈魂都開始發顫。她特別特別想昭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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