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T市,九月。

雖已是夏末,但T市的天氣仍舊蘊著一股熱氣。百年老校T大內到處是枝繁葉茂,直聳遮天的古樹,為這炎炎夏日憑添了許多陰涼。

T大建校早,放眼望去,還能瞧見帶著蘇式建築特色的樓房。在樓房前擺了許多桌子,後靠的大樹上扯了許多條幅,上面無一例外是這幾個大字——歡迎新同學。

新學年開學這一天,永遠都是最熱鬧的。

無數的新生和老生紛紛湧入這個學校,讓安靜了一個暑假的校園頓時又沸騰起來。

學生宿舍里,到處都是新生和新生家長。一個提著行李箱在這中間穿梭的瘦小身影便顯得比較特殊。

那是——溫遠。

九月一日報道,溫遠趕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她的報道過程簡直太曲折了,從進入校門那一刻開始,就不停的在問路。

在校園裡溜達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在眾學院中找到了經管院的報到處,不幸的是今年各大高校都擴招了不少,所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各個報到處前都圍滿了人,兩張桌子拼成的報到處被這些人圍在了中間,看上去甚是擁擠,溫遠一個小身板,擠在裡面異常痛苦。好不容易辦好了手續,學院還算負責,派一個學長帶路把她送到宿舍,否則,還得要再折騰一小時。

站在宿舍門前,溫遠深深地鬆了口氣。

正待推門而入,門忽然從裡面打開了,一個扎著高高的馬尾辮的同學從裡面探出頭來,看到溫遠,兩人同時被嚇了一跳。

還是那位同學先反應過來,「你也是這個宿舍的吧?」

「是的呢。」

溫遠笑得眉眼彎彎。

這姑娘逢人就笑,馬尾辮同學立刻就對她有了一絲絲的好感,她幫著忙把她的行李提了進來。

進了門,溫遠又被裡面的陣勢嚇了一跳。

這棟宿舍樓也算是新樓,每個宿舍的樣式都是按照四人間來設計的,下面的是桌子,床在上面,每邊個兩位。溫遠的鋪是四號鋪,進門右手第一個鋪。

這宿舍面積不算大,現下,這小小的空間是擠滿了人。大部分都是家長來送,進了這宿舍,也是家長幫著拾掇。

馬尾辮同學放下她的行李,大大咧咧地伸出手:「認識一下吧,我叫劉春喜,你叫什麼名字呀?」

溫遠聽著這個名字,忍不住想笑。

春喜同學想必也是知道自己這個名字有多純樸,不但沒生氣,反倒是說:「別光笑我啦,你倒是說呀。」

溫遠伸出自己的手,「我叫溫遠。」

「好名字!」春喜感慨。

溫遠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一個粗粗的中年女音響起:「春喜兒,快把你的東西拾掇進柜子里去!」

劉春喜沖她吐吐舌頭,轉身去忙。

溫遠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床鋪,從行李箱中取出壓縮袋裡的床單和被褥,扔到床上,開始鋪床。

對鋪的床是家長給鋪的,女孩兒站在下面整理東西,與溫遠目光交匯時甜甜一笑。女孩兒叫周垚,來自南方,聲音帶著口音,不過卻也不大難懂。周垚的媽媽讚許地看著溫遠:「小丫頭一個人過來的?真不錯呀!」

溫遠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低下頭繼續忙自己的。

在T大,十一點便可以去食堂吃飯了。按照常理,大學食堂的飯都好吃不到哪去,可總有幾個特殊的學校,他們提供的飯菜,質和量都屬上乘。

T大就是這樣的學校,所以到了吃飯的點兒,家長們都帶著學生直奔食堂。春喜走之前招呼溫遠和他們一起去,畢竟是不熟,溫遠沒好意思去,便一個人留在了宿舍里,默默地收拾著東西。她帶的東西不多,也用不了太多,因為大部分東西學校都會給配發,質量也還算不錯。更何況,她還是一個人來。

父親溫行禮自母親喬雨芬出院之後就一直在忙工作。喬雨芬身體原本是恢複的差不多了,可不知怎的,八月下旬又開始鬧起了毛病,雖不像上次那麼嚴重,卻也需要人看顧。這樣成奶奶也送不得她。

溫遠自然是不會讓家裡為難,主動拒絕了喬雨芬讓警衛員開車送的提議。反正B市距離T市這麼近,火車半個小時便到,方便又快捷,她也沒有多少東西,自己過來便可。喬雨芬也沒有堅持,給了她一張卡,裡面有學費和這大半年的生活費,其他一切隨她。

溫行之這段時間人在香港,之前提過讓賴以寧開車來接她,溫遠也拒絕了,她覺得自己能行。考慮到這位小朋友比較脆弱的自尊心,又有些敏感,溫行之也沒有勉強她。

溫遠嗷嗚地哀嘆一聲,把腦袋埋進被子里,看來,她這略微有些凄慘的現狀,還是她自找的。

或許是老天爺也可憐她,溫遠在被子里悶了一會兒,她的手機就響了。溫遠手忙腳亂的接了電話,那人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傳了過來。「到學校沒?」

「嗯。」

「行李收拾的怎麼樣了?」

「收拾好了。」

「那你出來罷,在校門口等我。」

溫遠一愣,「你不是在香港?」

「嗯,回來了。」溫行之說,「十分鐘後到你校門口,你是不是還沒吃午飯?」

溫遠頓悟:「我馬上就來!」

掛了電話,溫遠同學一掃沮喪之情,下了床,登上鞋,對著鏡子攏了攏頭髮,就下了樓。好在他們的宿舍樓離校門口很近,不到五分鐘,溫遠就等在了路邊。出乎意料的,溫行之的車已經等在了校門外。

因是開學第一天,校門口停了很多車,而且溫行之也換了輛比較低調的suv來接她,不過溫遠還是第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他降下了車窗,整張側臉都露了出來。

溫行之近兩周都在香港出差,所以溫遠有段時間沒見到他了。她在原地頓了一下,步伐輕輕地向suv走去。溫行之也瞧見了她,長臂一伸,打開了副駕的門,溫遠站在車門口,看著他神清氣爽的模樣,便扁了扁嘴,繞到了后座。

她是純粹把他當司機了。溫先生察覺到溫小姐的彆扭情緒,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緣由,眉頭微微一挑,再伸臂把副駕門一關。啟動車子的引擎,慢慢地滑進了車道。

溫遠同學被無視了,於是從後面不滿地戳了戳他的肩膀:「喂。」聲音悶悶的,「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午十點。」

溫遠愕然:「那你是直接過來的?」

溫先生沒回答她的問題,只說:「坐好了,不要亂動。」

溫遠同學忽然有點兒開心,接了電話,她還以為他早回T市了,是因為自己拒絕的那麼果決才不來學校看自己的,沒想到他是今天的飛機,下了飛機直接就過來了。

溫遠又戳戳他的肩膀,巴結地說道:「我現在坐到前面還來不來得及?」

溫先生從後視鏡里跟她對視了一眼,又面不改色地移開了視線:「晚了。」

小氣鬼。

溫遠暗自咕噥了一句,趁著紅燈,從後面邁到了前面。溫行之大人不記小人過地扶了她一把,溫遠順利落座,對著他嘻嘻一笑。她這個模樣他瞧得太多了,敲了她腦袋一下,在綠燈亮起時,打起轉向燈,把車停在了一家飯店面前。

T市久負盛名的一家烤肉連鎖店。肉皆是精選的,鮮潤可口的很。溫行之之前來過幾次,這一次也是考慮到某位同學的食肉屬性所以帶她來的。

溫遠頗有些期待地跟在溫行之後面,正盤算著吃點兒什麼好,就見溫行之停在了一個秤前面。溫遠有些囧,這家店的老闆是怎麼想的,怎麼會在門口放一桿秤。

溫行之看見這個,倒是想起了什麼,向她伸過來手:「過來,過一下秤。」

溫遠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她自己當然清楚自己幾斤幾兩重,索性也就不看了,免得受打擊。溫行之低頭看了看她的體重。不到九十斤,當真是意料之中。

溫行之笑了笑:「溫遠,你知道這兒收的豬最低要多少斤嗎?」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溫遠咕噥,他不就是想說她連豬都不如么,才不給他機會。

一旁等著兩人的服務生聽到這話也笑了。

溫行之握了握她的小細腰,才扶住了她的手:「下來吧,看來得好好補補。」

溫遠忿忿不平,不知道是誰告訴成奶奶說老吃肉不好的。她都吃不到肉了,那還怎麼長胖。

店裡已經給溫行之在樓上准了一個包間,服務員正準備引兩人上去的時候被溫行之給拒絕了。這時候人還不算特別多,他便讓服務員在大廳安排了兩人桌。

菜上的很快。這一次溫行之倒沒有哄溫遠,一盤盤切割成條的五花肉,精緻小牛排,雞翅和小香腸等等,看得溫遠眼淚都要掉下來。她看著正把五花肉放到烤架上的溫行之,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陰謀?怎麼會讓我吃這麼多肉?」

總是被冤枉的溫先生已經很淡定了,「怕了你可以不吃,以後這家店我們也可以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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