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酒店裡鬧得動靜不小,司機早就將車開了過來。溫行之疾步走向車門,又對賴以寧交代了幾句,轉身就上了車。溫遠還愣愣地站在一旁,直到賴以寧為她打開了后座的車門,才回過神,動作緩慢地跟了上去。

兩個多小時的時間,雪下得又大了一些。主幹道上車輛眾多,司機不得不放慢速度,碾壓著積雪,向前駛去。

溫遠坐在後排,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溫行之的側臉。怒氣似是有所收斂,連呼吸都是輕淺的,可剛剛被他那麼一嚇,溫遠現在想想還有些害怕。索性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睜大眼睛看著窗外,直到陳瑤輕輕地推了推她的胳膊。

「遠遠,我看著,這好像不是回酒店的路。」

陳瑤附在她的耳邊小聲說道,溫遠借著街邊一閃而過的路燈的光,才發現司機把車越開越遠了。她跟陳瑤對視了一眼,又有些猶豫地看向溫行之。

舔了舔下唇,她說:「小叔,是不是走錯路了?酒店不在這邊的。」

「今晚不住酒店了。」

「為什麼?」溫遠焦急地把住車椅,「陳瑤姐明天要考試,不能亂跑的。」

「腫著一張臉怎麼去住酒店?」溫行之微微側頭,語氣不是很好地說道。見她腦袋迅速地壓了下去,他才放緩了語氣,「今晚先去我那兒,明天你陳瑤姐我親自送,你就別操這份兒心了。」

陳瑤聽他這麼一說,先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拽住溫遠的胳膊說:「沒事的遠遠,還是,先看看你的臉吧。都腫成這樣了。」

溫遠低頭悶悶地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臉腫也不是我的錯。」

到底是孩子心性,被大人訓了總得找補回去。溫行之聽了,掃了眼她委屈到鼻子都皺起來的樣子,眉間稍稍有些鬆動。

溫行之的住所距離市區比較遠,車開到這裡,已然放慢了速度。溫遠透過車窗,看到了一溜的小別墅,鮮有的幾棟高樓,掩映其中,分外扎眼。溫遠從小就對錢這個東西沒概念,可現在一看到這些,再看溫行之時,就不由自主地給他掛了標籤:資本家。

許是被她盯久了,溫行之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嘴邊像是帶著笑,連帶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如果,忽略那腫掉的半邊臉頰的話。整張臉倒是很生動。

他帶著兩人進了一起上了樓。

這套位於十二層的房子是很早之前買的了,也是溫行之住的次數最多的。他是個喜靜的人,這裡的環境正好符合他的要求,沒過多考慮,便定了一套。

溫遠站在門口,一股地暖熏出來的熱氣向她撲來,她沒忍住,登時就打了一個噴嚏,渾身哆嗦了一下。溫行之取出兩雙拖鞋,遞給了她們兩個人。

「這個房間有個大床,你們兩人今晚在這兒休息。」溫行之看著兩人,說道,「T市這麼大,你們兩個人住在酒店也不安全,這兩天就住在這裡罷。」

陳瑤聽了立刻表示感謝,而溫遠卻不由得咕噥了起來。好不容易找了借口來了T市,還要被他繼續管教。

似是看出了她的不情願,溫行之不動聲色地斂了下眉,「溫遠,你跟我來。」

他帶著她走到了餐廳,指了張椅子讓她坐下後,又將餐廳的燈打開。

「把頭抬起來。」

溫遠正出神間,聽見這麼一句話,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正對上微微俯下身的溫行之,那點漆似的黑色眼睛看上去格外的亮。

溫遠愣了一秒,而後下巴被溫行之抬了起來,將她腫了的半邊臉對著頭頂上的燈。

溫遠忍不住吸了口氣,隨後就聽見溫行之問道:「很疼?」

瞥見他眉頭微微皺了皺,溫遠連忙搖了搖頭:「不疼,不疼——啊!」

他竟然用手捏她的臉!溫遠立刻驚叫出聲,自我保護意識極強地拍掉了他的手,淚眼汪汪地瞪著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溫遠彷彿看見溫行之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還未待她仔細看清楚,那人已經直起了身,向廚房走去。

溫行之取出一條毛巾,用涼水泡過之後遞到了溫遠手中。溫遠小心翼翼地往臉頰上一貼,登時就被冰地打了一個哆嗦,毛巾差點兒從手中脫落。

幸而有一隻手及時地捂住了她的臉,溫遠又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抬起頭眨巴著眼睛看著溫行之。距離之近,有些出乎溫遠的意料,她的臉噌地一下紅了,毛毛躁躁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溫行之也察覺到了她的不自在,待她適應之後,就鬆了手。

「先冷敷一下,不行的話再抹些藥膏。」

溫遠小姑娘低著頭哼了一聲。

溫行之眉頭微皺,還待說些什麼,門鈴忽然響了起來,他只好折身去開門。

看著他的背影,溫遠終於鬆了一口氣。

賴以寧將她們的行李都送了過來,陳瑤因為明天要考試,洗了個澡就匆匆入睡了。而溫遠卻睡不著,換了舒適的睡衣,坐在客廳沙發上繼續折騰她的臉。

其實劉副部的兒子著實不爭氣,父親好不容易安排了這樣一次見面,他卻是跟一幫狐朋狗友胡鬧完了才過來的。一身酒氣,本就熏得人心煩,還不安分。也幸好他醉得厲害,使不出來多大的勁兒。

不過女孩子家的皮膚本就嬌嫩,再加上溫遠的皮膚又有些特殊,捏一下就紅一片的,更別提打上這一巴掌了。

溫遠心裡有悶氣,一邊小聲嘀嘀咕咕一邊敷著臉頰。

溫行之此刻正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對著面前的電腦屏幕看得認真。

他換上了一身家居服,這讓從來只見過他穿正裝的溫遠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末了,撇嘴。這人不論穿什麼,都是那麼一絲不苟的樣子。

想了想,她開口道:「小叔,今天晚上得罪的那個人,真的沒事嗎?」

「怎麼?」

「我看陳瑤姐有些擔心。」

「你跟陳瑤很熟?」

溫遠看著他,囁嚅道,「也不是很熟,就是普通朋友的關係。」

說完撓了撓頭髮,似乎是有些不太自信。

溫行之這才抬頭看她一眼。她的睡衣有些寬大,再一縮脖子能包住半張臉。鼻子倒是很小巧,可糾結的時候總是愛皺起來。再往下,又看見那條紅繩,穩穩妥妥的綁在手腕上。

盯著它看了一會兒,溫行之才移開視線,不疾不徐地說:「那就別想了,臉敷好了就去睡覺。」

溫遠:「……」

溫遠自詡自己是個有骨氣的姑娘,所以一等他說出那句話。溫遠小姑娘就站了起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回房間睡覺去了。

關門的聲音稍稍有些大,算是表達她的不滿。

客廳里算是安靜了下來。

溫行之盯著緊閉上的房門看了一會兒,末了,輕輕地搖了搖頭。

T市的大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起來,滿城都覆上了一層白色。溫行之因為臨時加了一個早會,就安排賴以寧送陳瑤去電影學院。

溫遠打著哈欠陪陳瑤一塊兒去了考場。

不知是因為睡得不好,還是臨上考場前有些緊張。陳瑤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溫遠也沒經歷過這種大陣仗,撓撓頭只能笨拙地安慰她幾句,能不能起到點兒作用她就不知道了。

車開到電影學院的門口時,大門外已經排了老長的隊伍了。這樣的天氣,家長倒還好,裹得厚厚的看不出冷。倒是那些考生們,一個個因為考試不敢穿的太多,縱使外面套了件大衣,還是忍不住瑟瑟發抖著。

看著他們,溫遠忍不住嘆了口氣。幸好自己沒有這樣的雄心壯志,否則豈不是要遭受同樣的苦?

「遠遠,我陪陳瑤去招生辦。天冷,你就別跟下來了,在車上等著吧。」賴以寧彎腰囑咐她。

溫遠眨眨眼睛,看看陳瑤,又看看賴以寧,縮回了車裡。透過半降的車窗,溫遠看著賴以寧帶著陳瑤,眼也不眨地就從正門一旁的小門進去,又忍不住小小感嘆一聲。

這年頭,還是有點兒本事的好。

等了一會兒,學院的大門終於打開了,考生們一窩蜂地擠了進去。賴以寧邁著從容不迫的步伐逆著人群回到車上,關上車門,鬆了一口氣。

「看樣子考試沒那麼早結束,先去別的地方逛逛好了。」賴以寧發動車子,笑容滿面地看著溫遠,「想去哪兒玩?」

溫遠是難得看到賴以寧這麼人性化的一面。也難怪她會如此大驚小怪,因為之前見到賴以寧的時候,這位溫行之身邊的一號女特助,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笑臉模樣,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女強人的氣勢,讓溫遠有些不敢接近。

她撓了撓頭,看著賴以寧,傻笑地搖了搖頭。

賴以寧沉吟了片刻,還未做出決定,她的電話就響了起來。賴以寧很快接起了電話,掛斷之後,假裝無奈地向溫遠笑了笑,「看來沒辦法玩兒了,老闆讓你帶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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