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見面

在見過齊華後,季明遠決定立刻回林城。院里不願意放人,得到他「不會耽誤工作」的再三保證,勉強准許。

季鼎初和陳方敏也知道了這件事。因為清楚兒子這趟回去是為了誰,陳方敏就有些不樂意,要打電話制止他。最後還是季鼎初勸住了她。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極有原則和判斷力的人,有些時候連他們都覺得可以放過的事,他卻依舊堅持。如今他要回去,一定是想通了,既然如此,他們也就無需干涉。

陳方敏也知道是這個道理,思慮再三後,低聲嘆了口氣,勉強妥協。

原本還想著要不要把這些天了解到的事告知父母來取得他們的理解,沒想到二老這麼快就想通,感慨之餘,季明遠更是再無後顧之憂,將手頭的工作整理完畢後,立刻訂了飛往林城的機票。到了這天,季明遠一早起便匆匆奔赴了機場。在檢票登機時,他感覺自己心跳極快,彷彿林城已近在眼前。殊不知,他迫切想要見到的人,此刻已不在林城——

許佳寧回了老家,因為外婆生病。

許佳寧是倆天前回的家。

以往的年底,是各大高校的教師最為忙碌的時候,不光要準備期末考試,各項基金申請書在這個時候也要開始編寫了。今年柯璟也是準備要申請的,需要學生做一點基礎工作。可在開完會的第二天,許佳寧就接到對門王家阿婆打來的電話,說是外婆這兩天身體不適,小王醫生給她開了幾服藥,仍是不見好。許佳寧聽了就知道自己得回家一趟,掛了電話就立馬去找柯璟請假。經過小半年的相處,柯璟也對許佳寧的家庭情況有了大概了解,於是在接到請假申請後,二話不說就批了。順便還囑咐她,如果病情麻煩的話,年前不必再回學校。

許佳寧對此十分感激,回來之後就立刻訂票。

在走之前,她猶豫過是否要給季明遠打個電話,但最終還是作罷。那晚她洗完澡回來,聽了林洛的話之後,就一直在等季明遠的回電。可等到整棟樓的人都睡著了,依舊沒等到。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季明遠心裡或許依舊在為難,說不定給自己打完那通電話之後就後悔了。既如此,她也就不要再打擾他了。

匆忙趕到家後,看到外婆林從芳,發現人果然瘦了一圈。沒多耽擱,許佳寧立刻帶著她去了蓉城一院,做了身體檢查。按外婆的說法是,這段時間胃一直不舒服,疼的難受。於是大夫就安排她做了個胃鏡檢查——未免林從芳受罪,許佳寧堅持給她做了個無痛。

等待結果的過程十分煎熬,萬幸出來的結果還算是能承受的——慢性萎縮性胃炎,主因是幽門螺桿菌感染。查出病因之後,就方便對症下藥了。大夫按照常用的四聯療法給開了葯,就囑咐許佳寧帶著林從芳回家將養。

倆人先回了小鎮,住了一晚之後,林從芳對許佳寧說,想回農村老家。

許佳寧有些猶豫。當初,外婆林從芳是為了她才搬到鎮上來住的,在這之前,她一直住在農村老家,對那裡很有感情。許佳寧也知道她戀家念舊,只是老家在山裡,馬上就到冬天了,山裡天寒地凍又多雪,不如在鎮上住著方便。

「下到山裡的雪,就下不進鎮上來了?」外婆對此不以為然,說道,「都是一樣的冷,在鎮上取暖還得靠電,回了老家上山撿點柴火,回頭把炕燒熱,比在鎮上還暖和哩。」

許佳寧一想外婆這話說的有些道理,於是簡單收拾了東西,委託對門王家阿婆幫忙留意著門戶,就帶著外婆回了農村老家。

果如外婆所說,回到老家把炕燒起來,確實比在鎮上暖和許多。再加上地里一直有掏錢讓鄰居幫忙照看著,也不缺蔬菜吃食。唯一有一點不好,就是需要上山撿柴火,不然容易沒得燒。老家三面環山,柴火是不缺的,只是在這雪天上山去撿有些麻煩。

出乎許佳寧的所料,外婆一回到老家,精氣神彷彿就回來了。臉上看著有血色了不說,還有體力同她一起上山。許佳寧由著她跟著去了幾次,之後就不準了,怕她凍著腿。

祖孫倆人爭執了幾次,見許佳寧真生氣了,林從芳嘆了口氣,說:「我這不是也怕你累著么,你瞧瞧才回來幾天,你就瘦成這樣了?還是說,你之前在林城就沒吃好?」頓了下,她輕聲問,「佳寧,是不是學校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許佳寧沒想到林從芳的直覺這麼敏銳,但考慮過後,並未說實話:「沒有,就是準備畢業,外加出國讀博的事,有些忙。」

林從芳已經知道她決定出國讀博的事。在這件事上,她是相當支持的。別看她自己學問不深,卻是很知道讀書的好處的。在她看來,像許佳寧學習這樣好的孩子,能讀就得繼續讀。至於錢的事,那就不是她需要考慮的了,家裡砸鍋賣鐵,也會供她。

「不要有太大壓力,國外不行咱們也可以在國內讀嘛,我反正是相信我囡囡的。」

外婆如是說。許佳寧看著她被自己矇混過去的樣子,在心底鬆了口氣。

這次爭執過後,許佳寧對林從芳管的也沒那麼嚴了。但大部分的活兒,還是自己攬了過去。

這天一早起,就看見外面天陰沉沉的,有下雪的跡象。雖然家裡已經囤積了足夠的煤和柴,許佳寧還是想趁雪沒下下來之前,上山再撿點東西回來。這次她沒讓林從芳跟著一起去,而是跟著隔壁的一個姓宋的妹妹。

小宋妹妹也是二十齣頭,比許佳寧只小半歲。跟許佳寧不同,她從小就長在農村,讀完初中就不在讀了,一直在外面打工賺錢。今年之所以早早回來,也是因為母親身體不好,需要照顧。雖然學歷相差有些大,但倆人卻很能說到一起去,所以這趟上山之旅,也不算寂寞了。

倆人有說有笑地忙了大半天,及至到了下午快四點的時候,才從山上下來。此時的天,已經開始飄雪粒子了。等到倆人走到山腳的時候,雪已經開始下大。小宋妹妹一點也不擔心,手腳十分麻利穩妥,許佳寧跟著她,心中也放心許多。

「小許姐姐,在大城市裡讀書好不好玩兒?」小宋回頭,笑著問。

「還好,有好玩的地方,也有不好玩的地方。」

許佳寧十分客觀的答,說完卻被小宋嘲笑了:「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許佳寧一噎,沉默半晌,不得不承認,小宋說得對。

「我在蓉城打工的那個飯館,對面就是有名的大學城。一到飯點,呼啦啦好多人湧進來,要麼是大學生,要麼是老師。我走在他們中間,端菜送飯的,聽他們聊一些學校的事兒,覺得可有趣咧。那個時候就後悔小時怎麼沒有好好讀書,那樣也可以考個大學,就跟他們一樣了。」

小宋自顧自地說著,一張俏臉上看著是真有些惆悵,許佳寧想了想,便說:「你可以自學,有了足夠的知識之後,參加成人高考,也是一條出路。」

「是啊,常去我們飯館吃飯的一個老師也這樣說。」小宋喜滋滋道,「小許姐姐,我發現這大學老師跟小學初中的就是不一樣,就是懂得多。一個個文質彬彬的,說出來的話都那麼有道理,我可愛聽他們說話了。」回頭問許佳寧,「你是不是也一樣?」

許佳寧被她問的一怔。從一開始提起讀書這個話題時,許佳寧心中就有些不妙,覺得難免會想起季明遠。果然,最後話題又落在這上面了。她當然喜歡聽他們說話了,確切地說,是喜歡聽他說。可如今,他卻不願意再跟她講了。

心裡又有些難過,許佳寧深吸口氣,笑著對小宋說,「咱們快點往回走吧,一會兒雪該下大了。」

小宋不疑有他地點點頭,只是倆人剛走了兩步,小宋就又停下來了,看著不遠處揮了揮手。

只見正前方,有一輛電三輪開了過來,坐在車頭的,就是小宋的父親,隔壁宋伯伯。而在車斗里,似乎也坐了一個人。隔得有些遠,近視眼的許佳寧有些看不清。等車走近了,才知道那人是誰。是季明遠。

許佳寧忽然有種被一個大雪塊砸中後脖頸的感覺,幾乎就要暈過去。她怎麼也想不到,居然會在老家這樣的山溝溝里,看到季明遠!

季明遠是從林城過來的。

剛到林城的當晚,他就去了一趟西大,結果得知了許佳寧回小鎮的消息。也顧不得多逗留,立刻就上網訂了來蓉城的票。偏偏,臨近年底,返鄉的人越來越多,一票難求。沒有過多猶豫,季明遠給車加滿了油,一路自己開車來了蓉城。

路上倒是十分順利的,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小鎮,又得知了倆人回老家的消息,只得繼續趕路。這回老天爺就沒有這麼眷顧他了,距離村子不到幾里路的時候車子出問題熄火了,怎麼也打不開。

在這麼一個小地方,別說找保時捷4s店了,就是能找到一個普通汽修店,也是奢望。季明遠只得給4S店打電話,讓他們過來把車拖走。之後又準備拿上行李,自己步行往村子裡去。幸好,半路遇見了開電三輪的小宋父親,得知他是要往自家村子裡去,就把他捎上了。一路波折,到此總算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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