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劫持

這晚,許佳寧睡得很不好。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眼下一片青紫。

林洛看在眼裡有些詫異——明明昨晚心情不好的是她,怎麼小佳寧反倒比她還狼狽?

許佳寧勉強笑笑,沒有解釋。

兩個女孩兒收拾齊整之後,就下樓去吃飯了。在餐廳里遇到柯璟一行,免不了又要被詢問一番。好在,昨晚許佳寧已經跟林洛提前通過氣,答對下來,沒有露餡。

一行人快吃完飯的時候,季明遠才從樓上下來,手裡提著一個行李箱。

「季老師,你吃過飯了?」

季明遠鼻樑上架著一個眼鏡,一身全黑的休閑裝束,看起來格外有范兒。聞言,他笑笑說:「不太餓,在房間里喝了杯咖啡。」

「你胃不是不太好么,怎麼空腹喝咖啡?」

「偶爾喝喝無妨。」季明遠說著,抬腕看了下表,「時間快到了,我先上車。」

「好,我們馬上就來。」

季明遠點了下頭,隨即離開。期間除了跟柯璟對視,視線沒有往別處偏半分。許佳寧如坐針氈,等他走了,才鬆懈了下來。一時間,心頭有些雜亂。

因為今天的時間非常緊張,所有人吃過了早飯後,就匆匆收拾好東西,上了秦城民政局派來的車。

在許佳寧的連環奪命催下,她和林洛是最早趕到車上的,然而等她一打開車門,就有些後悔了。因為車上仍舊只有季明遠一個人。

不知是有什麼工作在趕,一大早季明遠已經打開電腦在工作了。聽到開門聲他微微抬了抬頭,見是她們,表情尋常地打了個招呼:「來了?」

許佳寧是有些意外的。

剛剛季明遠在餐廳的目不斜視,在她看來是有幾分對她的不滿在的。畢竟昨晚她對他還是有些不敬,言語間或許讓他有幾分尷尬。

然而此時此刻季明遠又恢複了往常慣有的姿態,離她不近不遠的,倒叫許佳寧有些恍惚,彷彿剛剛的一切暗流涌動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也許真的是她多想了吧,她那點小花招,在他面前算得了什麼呢?恐怕都不值當看入眼,更遑論動氣呢。

許佳寧安慰自己不要多想。畢竟,她已經打算不再對他有想法了。很難,但她會努力做到。

季明遠感受著許佳寧在他的前排落座,原本在鍵盤上不停敲擊的手,就這樣滯在了半空。眼睛忽然有些發澀,他摘下眼睛,用手捏了捏眉間。

沒有了眼鏡的遮擋,可以輕易看見他眼下的一片陰影。跟許佳寧一樣,他昨晚也沒有睡好。

經過近半夜的思考,季明遠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非常致命的錯誤。那就是他的心腸,不如他想像的那般硬。

或許是被一開始決絕離開林城的處理方式麻痹了神經,讓他以為自己跟許佳寧之間有了足夠安全的距離,所以後續在接觸的時候,他放軟了姿態,丟掉了該有的警惕。

如果換做是別的女人,這是決計不可能發生的事。然而這個人,是許佳寧。倒並非是她有多麼特殊,只是她到底曾經是他的學生,而且她是那麼的優秀。不可否認的一點是,曾經短暫相處的兩個月里,他非常欣賞她,並且對她寄予了一些期望。

饒是他後來就那麼走了,看似相當無情。但其實他的心裡就不曾有過一絲遺憾么?不,實則是相當遺憾。尤其是得知她在他走後過的並不好。

也許是愧疚,也許是放棄這樣一個優秀學生的不甘,他終究沒忍住,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做了一些分寸外的事。這固然是為了她好,可也漸漸模糊他當初離開林城的初衷——非但沒有及時斷掉許佳寧對他的念頭,連他都在這個泥淖里越陷越深了,以至於旁人都誤會,他對許佳寧有了什麼想法。

旁觀者清,這個道理季明遠雖不是篤信,也有知道是有其存在的意義的。所以在聽完周小山的話後,他認真的反省了自己。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他在這件事上處理的可能確實有不當之處,但對於許佳寧,他依舊是把自己當做師長的。至於為什麼昨晚會那麼恍惚,彷彿被人扒了現行一般,或許是確實有那麼一刻,他真有點兒心猿意馬吧。

但這又能說明什麼?

優秀的女孩子,誰人都欣賞。有時錯把欣賞當喜歡,也並非是沒有可能的事。過去一幕幕太多,要細究已經不可能。重要的是,把握好以後。以後,萬不可再走錯。

季明遠忽然就覺得很可笑。

已經不是毛頭小子的年紀了,居然還會有這麼心虛的時候。真的是……

許佳寧。

目光落在前排女孩兒烏亮的黑髮上,季明遠出神片刻,再一眨眼時,神色已恢複了慣常的從容。

等到眾人到齊之後,這輛中巴準時啟程。

今天是調研組一行在秦城的最後一天,完成最後一個案例訪談後,即將搭乘城際高鐵前往下一站——禹城。

這一次的案例訪談,對象是一對剛失去獨生子沒多久的夫婦。兩人均已中年,每月僅靠微薄的工資生活,除去基本的生活開支外,還有大項的醫療支出,用於治療各種中老年疾病。本來這個家庭已經足夠拮据,獨生子的離世更是讓這一情況雪上加霜。

車子抵達這姓宋的一家時已經是二十分鐘後了,一行人商量過後,只派了柯璟、季明遠和許佳寧三人,隨同民政局的領導上去。這一安排是考慮到夫婦二人剛剛喪子不久,怕見人太多受到刺|激。可以說面對受訪對象,調研組一行的態度是再謹慎不過了,然而等他們到了這對夫婦家裡後,發現情況遠比他們想像的糟。

這家的獨生子已經逝去一個多月了,然而家裡仍跟一個冷窖似的,毫無生氣。眾人進門之後,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還是隨行的民政局領導叫了這家的妻子一聲,才喚回了一點反應。然而丈夫卻始終在屋裡,聽說調研組一行的來意後,更是關上了房門。

到這一步,眾人心中都瞭然,今天這個訪談是不好做了。秉承著基本的科研和道德素養,柯璟問了宋母幾個問題。宋母要麼不說,要麼就是哭的說不下去。都說世上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但看到如是場景,眾人心裡也是相當不好受。勉強進行了半個小時,柯璟尷尬一笑,對隨行的民政局領導說:「郝科長,要不就這樣吧,我看她狀態實在是差,今天就不採了。他們的情況,也托你們多照顧一下。」

郝科長應下,又安慰了宋母一番,眾人正打算離開的時候,裡屋的房門開了,宋父出來了,說:「郝科長,我之前反應的問題,你們什麼時候給我解決一下?」

郝科長一愣,面色有些僵硬道:「老宋,這件事不是已經有定論了嗎,怎麼你們還在糾結這事?」

「定論,什麼定論!我兒子平白無故沒了,一句突發疾病就把我打發了?」

「這——」郝科長語塞半天,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他說,「這樣吧,等明天你跟我上城西分局去一趟,讓他們把屍檢報告給你看,行了吧?不是我說老宋,事情到了這步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但你不能鑽進死胡同不出來,這讓您兒子走的也不安心,您說是不是?」

「我怎麼樣你不用管,要想讓我兒子走的安心,就要查明他的死因。我沒那麼好糊弄。」

老宋很是倔強,郝科長也很是無奈,搖了搖頭,他護著調研組一行離開了。

在下行的電梯里,季明遠問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郝科長起初還不願意說,架不住這些是上面交代要好好招待的人,便如實相告了。

「老宋的兒子上上個月犯了點兒小事被送進看守所去了,結果一天夜裡,突發疾病去世了。後來調查的結果是急性心梗,但老宋不接受,說兒子身體一直好好的,怎麼可能會得這種病。他懷疑是兒子在裡面挨打了,受不住了才過去了。你說,這讓人怎麼跟他解釋去?」

郝科長苦笑地一攤手,卻發現面前三人都是一臉沉思的表情,彷彿也並不完全相信他的話。郝科長頓時急了,「唉,我沒有騙你們的必要吧,是真的。法醫屍檢小宋心臟上真的有毛病,也許是精神壓力過大,也許是早有徵兆。總之,就這麼去了。」

郝科長說的誠懇,眾人漸漸也就信了。

「家裡只有這一個倚靠,要是身患重病走了,父母還能有個心理準備。現在這樣,確實有些突然。」沉默片刻後,季明遠輕聲道。

「可不是這個理么?不是有句話叫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么,突發疾病,車禍,隨便一個可能就能要了人的命。」

郝科長兀自感嘆著,季明遠聽了,卻不由自主地看了一旁的許佳寧一眼。在他印象里,許佳寧的父母似乎也是車禍走的,不知她聽了這個,會不會難受?

許佳寧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裡。她正在翻包,在電梯到達一樓的時候,她忽然對柯璟說:「柯老師,我的錄音筆好像是忘在樓上了。」

為防有漏掉的信息,每次訪談和座談都會用錄音筆記錄全程。剛是許佳寧一直拿著的,臨走時因為出了老宋那一個小岔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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