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遠正在放行李，坐下之後，才看到許佳寧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看著他。
難得見她這樣失態，季明遠覺得有趣：「怎麼了？」
許佳寧只獃獃地看著他：「季老師，您……」
「我怎麼在這兒？」季明遠解了下領口，遞給她一張車票。許佳寧接過一看，確實是她旁邊的座位，也確實是他的車票——在一串身份證號後面，赫然印著三個大字：季明遠。
「我是協調組裡負責西北地區的，所以這次跟你們一起回去。」
許佳寧：「……」
比季明遠是協調組副組長更讓人吃驚的是什麼？那就是他在協調組裡負責西北地區。許佳寧怎麼也想不到，會這麼巧。
「您不留在燕城——」
「燕城是部委所在地，這邊的調研工作自然由組長親自負責。」
原來如此。這樣也倒是能理解了。
許佳寧靠回到座位上，最初的驚訝過後，是不斷在怦怦亂跳的一顆心。前一秒還在遺憾著又有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他了，下一秒他就坐到了自己的旁邊來。許佳寧都有些恍惚了，老天爺難不成這是聽到了她的心聲，決定幫她了？
「手機在響。」
身旁的男人提醒，許佳寧慌忙回過神來，低下頭去看手機。
是有消息進來的提示，且這消息還是林洛發過來的，問她車已經開了，她身邊的人來沒來。許佳寧這才發現車在慢慢地往前滑動，偷瞄了一下身旁的季明遠，她有些猶豫。
如果要是陌生人，她當然可以毫無顧忌地向TA提出換座位的請求。但現在要面對的是季明遠，她還要換嗎？
思索糾結了幾秒，許佳寧給林洛發消息：座位可能沒法換了。
林洛：為什麼？［發怒.jpg］
許佳寧輕咳了下，打字道：季老師在旁邊坐，我不好意思跟他提。而且我看他一會兒可能要看課題資料，也許會需要我幫忙。
怕林洛一個衝動說出「我來跟他提」這樣的話，許佳寧又在後面加了一句。果然，林洛那邊安生了。
林洛：季老師怎麼來了？
林洛：你拋棄了我……［咬手帕哭.jpg］
許佳寧：……
雖然確實撒了謊，但許佳寧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愧疚。若是換成韓揚，恐怕林洛的選擇會跟她一樣吧。輕輕摸了下鼻尖，許佳寧摁滅了手機。
出站之後，列車的速度逐漸提了上去。車上的人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或是看風景，或是低頭看手機。
果如許佳寧所料，季明遠沒過多久就拿出筆記本來工作了。但不是看這次的課題資料，而是在寫一篇paper，主題是關於全球生產鏈嵌入位置對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影響。長期的科研敏感性告訴許佳寧，這個時候不應該再看了。但不知為何，怎麼都挪不開目光。
她不是第一次跟季明遠一起外出了，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坐在他身邊。每每有這樣的時候——他坐在那裡工作，她就在一旁偷偷看他。
獨自工作時的季明遠，會比站在講台的時候嚴肅一些，眉頭微蹙地盯著電腦屏幕，手指偶爾會在觸控板或鍵盤上一點。男人的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手型也十分好看，微微蜷起的樣子彷彿是在彈鋼琴，許佳寧時不時看著看著就入迷了，彷彿真的有一首催眠曲在耳邊響起，不一會兒就讓她陷入了睡眠。
季明遠是過了一會兒才發現許佳寧在睡覺，因為她的腦袋跟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渾像課堂上強忍著不睡的學生一樣。季明遠內心輕哂，盯著女孩兒看了幾秒，伸出了手。
他是想將她調整成靠著椅背睡的姿勢，然而手快觸碰到她頭髮的時候，卻是一頓。
許佳寧一直以來都是留的齊肩發，正好將肩頸圍的嚴嚴實實，連夏天的時候也不綁起。也許就是這樣的防護到位，女孩兒的後勃頸很白，彷彿一片雪色，不沾染半點塵埃。乍然映進人的眼裡，竟有些刺痛。
季明遠能感到自己的手一僵。片刻之後，他避開那一片，輕扶住她的頭，將她調正了姿勢。
季明遠是前天晚上才知道自己在協調組裡負責西北地區的事宜，是姜部長親自給他打的電話，說是他以前就在西大，跟他們共起事來便宜許多。
按理說，這個安排很為他著想，但季明遠聽到之後卻有片刻的猶豫。不為別的，就為許佳寧。他能明顯的感到，這個女孩兒對自己的喜歡一如既往。然而現在他們都已經不把彼此看作老師和學生了，以後怎麼相處，怕是個問題。
思忖過後，季明遠答應了下來，並告知石蕊多幫他訂一張票。當時他想的是不能被許佳寧這個小姑娘嚇倒，再厲害終究是個紙老虎。然而收到石蕊發來的信息時，他又是一怔。
「季老師，您的座位跟小佳寧在一起哦。這次唯一兩張買到一起的票，您路上不會無聊啦——大蕊蕊。」
石蕊說的對，他是不會感到無聊了。非但不會無聊，為了不至於太尷尬，他還得找事做，裝作一副很忙的樣子。
季明遠忽然發現，他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無視許佳寧了。這也許並不是一個好現象。
許佳寧是睡醒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睡著了，迷迷糊糊地發現到自己的腦袋都快碰到季明遠的肩膀了，她人一愣，緩慢地直起了身。
在車上睡怎麼都是難受的，許佳寧輕撫著脖頸，在心裡不住地想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剛剛睡著的時候有沒有不自覺地做一些令她或者他尷尬的事，比如不小心枕到季明遠的肩頭什麼的。
「醒了？」
許佳寧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身旁的男人低聲問道。手上的動作一停，她抬頭向他看去。果然，季明遠睜著眼，側目看她。
許佳寧嗯一聲：「打擾到您了？」
剛她醒來的時候季明遠也在小憩，這會兒突然醒過來，難不成是被她吵醒了？
「沒事。」季明遠的聲音略帶鼻音，「我沒睡著。」
許佳寧：「……哦。」
一陣沉默。
「季老師，我剛睡覺的時候沒有打攪到您工作吧？」
糾結片刻，許佳寧還是問了。季明遠聽了眉頭一挑，似有不解之意，「你都睡著了還怎麼打擾？」頓了頓，「沒打呼嚕。」
許佳寧：「……！！」她不是這個意思。
然而讓他這麼一攪，她卻再問不出口了。原本她是想委婉問問她有沒有枕到他的肩膀，因為她有個壞毛病，坐車的時候得有個依靠才能睡著。
許佳寧隱隱有種感覺，剛才那句調侃，不像是季明遠會說的。
這邊，季明遠也意識到剛剛那句打趣有些不太合適。微微抿唇，沒再說話。
他其實是明白許佳寧意思的，但不知怎麼的打了個岔。看來不光許佳寧有促狹這個毛病，他似乎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
「我記得你說過，你跟鍾靈是小學同學？」
眼瞧著氣氛有些尷尬，季明遠輕輕開口，打破沉默。正好，他心中也有些疑問，可以藉此機會問出。
許佳寧沒想到他會突然提及鍾靈，愣了下，才答：「是的，我們小學是一個班上的。」
「那你們後來還有沒有聯繫？」
許佳寧：「……偶爾見面會打個招呼，都是一個鎮上的，走到外面很容易碰面。」她又撒謊了。
季明遠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又問：「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她跟什麼男孩兒交往過密？」
許佳寧：「……」
許佳寧沒說話，倏地轉過來看著他。
季明遠被她的動作震到，以為她有所誤會，便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鍾靈的死因你大概也有所耳聞，那不是一個人能造成的結果，一定有那麼一個男孩兒，還躲在暗處。」
而且能發生那種關係的，一定不是隨便一個男孩兒，不可能之前一點跡象都沒有。這是最讓季明遠想不通的，調查遍了所有跟鍾靈有過接觸的男生，都不是這個人。也許是他過分拘泥在校園這個大環境了，而忽略了她身邊的人，是以季明遠就想問問許佳寧這個曾經的熟人，看知不知道一些內情。
許佳寧聽了季明遠的解釋，冷靜了些許，但心還在狂跳。
「沒有，我沒有聽她跟我說過。」許佳寧說，「但我想如果有這麼一個人，一定還是在校園裡。」
又繞回到原點上了，季明遠不由嘆了口氣。
「鍾靈是個乖乖女，在學校有過接觸的男生很少，唯一親近一點的就是當時蓉城老鄉會的副會長，一個叫顧飛的男生。有人說當時見她出入過顧飛在校外租的宿舍，但後來我了解過，不會是他。顧飛當時有女朋友，倆人已經見過家長。而當時鐘靈去他的宿舍，也是因為要舉行一個老鄉活動，她是組織人。」
季明遠說完，神情嚴肅中透著一絲空茫。許佳寧看在眼裡，沒忍住，問，「那您有沒有問過顧飛，看他是否知道一些情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