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賠罪

許佳寧:「……」

許佳寧有一刻的懵,原來替她付錢也可以理解為占她便宜么?用給錢的方式佔便宜?這是什麼邏輯。

許佳寧很是不解,而季明遠也沒有再解釋的意思。飯菜上桌,兩人悶頭吃飯。

吃過飯之後,趁楊老闆來收拾餐桌的功夫,季明遠提出去他的民宿看看。楊老闆很高興,招手叫過來一個小妹替自己忙活,親自帶著季明遠和許佳寧去了自家民宿。

果然如評論所說,環境很乾凈,淋浴洗漱都方便,就是地方有點小。季明遠也沒有在意,直接把身份證給了楊老闆,辦理了入住。

一切都處理妥當了,沒有了再多逗留的理由,許佳寧提出離開。

「不著急。」季明遠等著楊老闆拿房卡,說,「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居然是要送她?

「不用了,小鎮的路我熟,自己走回去就好。季老師您休息吧,開了一天車也累了。」

季明遠沒言語,等拿到房卡了,才說:「我說送你就送你,外面天色已晚,你一個人回去出點事怎麼辦?是想讓我在你們鎮上再多背負一點談資嗎?」

這話說的有點兒嚴重了,許佳寧臉色一白,沒有再拒絕。季明遠這邊,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妥,但話既出口,就再難收回。微嘆一口氣,他沒再說話。

再上車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沉悶,許佳寧坐在副駕上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窗外。

季明遠的心情也有些複雜。有幾分後悔,又有幾分荒唐的挫敗——他不是很喜歡這種不時處在別人下風的感覺,尤其是這個人還是他曾經的學生。在許佳寧面前,他總有一種使不上力的感覺,這讓他很不適應。

轉念,又為自己這種念頭感覺到可笑。說起來也沒有什麼大事,而她也不過還小。自己跟她計較這些做什麼?端是她特意來陪伴自己的心,就已經十分難得了。

想通之後,季明遠心情鬆快了些許。

「有沒有甜品店?」他狀似平靜地問,「給你買份甜品帶回去,就當是我的感謝了。」

許佳寧有些意外,很快就明白過來,他這是變相道歉呢。忽然,就有些委屈。

「我不喜歡吃甜品。」她看著窗外,低聲說。

季明遠:「……」

心中輕哂,他說:「那就咖啡吧,剛吃過飯,解解膩。」

「解膩的話,還是喝點茶比較好吧。」

季明遠再度沉默。喝茶還能打包帶回去嗎?

心裡對女孩兒的小心思大概瞭然了,但也說不出拒絕的話。畢竟,他這是在賠罪。

「那就嘗嘗你們這裡的茶——」季明遠似是嘆了一息,說,「去哪家?」

許佳寧:「……」

窗戶映出來的女孩兒的側影有了些許弧度,彷彿是在笑。須臾,她取出手機,低下頭搜索店鋪。

因為天色已晚,許佳寧就沒有找太遠的店,就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家。好在,他們這裡是產茶區,茶樓在小鎮上多的是,且品質都還不錯。

既然是賠罪,許佳寧也就沒再跟季明遠搶了,點了一壺茶,由他付了錢。看著他取出錢夾來,許佳寧由衷地有些納悶——他就不能嘗試一下移動支付么,那多方便。

「我會用手機支付軟體,但取出來的這些錢,你也不好再把它塞回取款機里去,一味放在錢夾里,等著它貶值么?」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放回錢夾後,季明遠說。

不愧是經濟學與管理學兼修的季博士。

許佳寧微微一笑:「您對人民幣的走勢這麼不看好么?」

「用事實說話而已,這也是做學術的基礎。」

好吧。

許佳寧沒再說話,低頭喝茶。反倒是季明遠,抬頭覷了她一眼——剛剛,那是在笑么?

兩人對坐喝了會兒茶,心情也都平靜了下來。許佳寧放下茶杯,看著季明遠說:「季老師,如果您介意的話,我可以幫您澄清的。我和外婆在這裡住了很久,說話還是會有人信的。」

季明遠沒想到她還在挂念這件事,聞言笑了笑,很無所謂道:「不用了。你覺得醜聞和澄清,人們會對哪個更感興趣?」

許佳寧:「……」這倒是。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好受一些。」

她輕聲地說,季明遠喝茶的動作,瞬間停在了那裡。好受一些?她是從哪裡看出他不好受的?

無怪乎季明遠驚訝。

因為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幾乎所有認識的人都在安慰他,這件事與他無關,讓他不必再在意。甚至有人不理解,他為什麼會為了這樣一件事而成夜失眠那麼久。

沒有人想過,那是一條生命,一條鮮活、青春、未來充滿希望的生命。而曾經上天給了他那麼一個無限靠近的時刻,可以去拯救她,但他最終卻選擇與這個機會失之交臂。這——何以讓他不感到自責?

難道生命不是這世間最寶貴的東西?為什麼那麼多人再提起的時候,都是如此輕鬆和釋然?這個,恕他無法苟同,也無法做到。

「許佳寧。」他再度叫她的名字,「你很了解我么?」否則怎麼能輕易說中他內心深處的想法,這些,連他的家人都做不到。

許佳寧微微有些訝然,為他的稱呼,也為他這個突來的問題。輕輕抿了抿唇,她說:「還算了解。」

女孩兒有所保留的回答,讓季明遠微微一笑。他靠進背椅里,眉眼間帶出些懶散。

「因為了解,所以喜歡?」

「不是。」

雖然從他口中說出的「喜歡」兩個字讓許佳寧心跳驀然失序,但在理智的支配下,她還是很乾脆地給出了答案,這讓季明遠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許佳寧:「我對您,是一見鍾情。」

季明遠:「……」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腦中短暫的空白之後,一種類似無奈的情緒涌了上來,讓他有些失笑。

「小許……」

他恢複了以前的稱呼,顯然是想說些什麼,但一陣手機鈴聲打斷了他。許佳寧匆匆地從外衣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看屏幕來顯,也是一愣。

「翁老師……」

季明遠看著屏幕上不斷閃爍的「翁娜」兩個字,也輕皺了下眉頭。

「怎麼這個時候來電話?」他說,「你先接。」

許佳寧嗯了一聲,按下通話鍵,猶豫了下,還是起身去了外面。

季明遠看著女孩兒纖細的背影,兀自陷入了深思當中。

實話說,從一開始帶許佳寧的時候,這個女孩兒就從未向他展露過除尊師以外的任何感情,所以在被她表白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詫然,繼而是憤怒。是的,無論是職業道德也好,還是鍾靈事件給他留下的陰霾也好,他都無法接受這種情感。同時也對許佳寧感到失望,在西大這樣的頂尖學府,在管院這樣師資雄厚的學術殿堂,好好學習,為自己謀取一片光明的未來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做這種可能使她自己墮入深淵萬劫不復的事?可以說,他不僅擔心自己,更憂心許佳寧。

這是一個好學生,他知道。被各種醜聞覆身的滋味,他明白。所以他更加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個優秀苗子,因為一時誤入情感誤區,而給自己招致毀滅的打擊。所以,他才要在她還沒來得及走的更遠的時候,強行掰正她的人生軌跡。季明遠自問,能為她做的差不多都已經做了,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時至今日,她在面對這份被他決絕放棄的感情時,仍是如此的坦然,且堅定。這讓他不禁好奇,這份感情到底是怎麼產生的。

她說對他一見鍾情,那麼這個「見」究竟是何時發生,怎樣發生,才能使得這份「情」如此深厚卻恆久呢?自從老教授生日宴後就一直盤亘在他心頭的疑惑再度浮出水面,季明遠難得有種茫然之感。

許佳寧接完電話回來就看見季明遠出神的樣子,放輕腳步走過去,拿手在他面前晃了下:「季老師?」

季明遠回過神,看清是她,微一斂雙眸。

「打完電話了?」長久的沉默讓他聲音有些啞,他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後,又問,「是有什麼事?」

「是翻譯的文獻,她說有些問題,想讓我幫忙看一看。」

季明遠:「……」

他不知道該感慨翁娜的敬業,還是該吐槽她的省事了。要知道她曾經也是有過海外經驗的教師,還一待兩年,現今連文獻都要讓學生給翻譯了?

「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去吧。」

「好,麻煩您了,季老師。」

季明遠擺了下手,起身拿起車鑰匙,示意她走在前面。

後半截的車程,一下子比前半截還沉默。但兩人的心情,卻平和了許多。

沒過多久,車子抵達了外婆家的小院外。

「未免耽擱你的時間,我就不進去打擾了。替我給你家人帶個好。」

季明遠率先開口道,讓猶豫著是否要請他進去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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