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原之巔的溫暖

電光石火間,兩人迅速分開了。

嚴真捂住心口,很輕易就能感覺到急劇加速的心跳,眼神壓根兒就不敢往旁邊看。顧淮越則是愣了一下,握住方向盤的手仍不自覺的轉著,直到車尾快撞上車庫的大門時才猛然回過神來,轉動方向盤,將車倒了出去。

期間還不忘瞥一眼顧珈銘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小崽子正捂著嘴笑呢。

他站在副駕後面,戳了戳嚴真的肩膀:「嚴老師。」

嚴真不理他。

於是小朋友百折不撓地戳,嚴真惱羞成怒地從車窗這一邊扭過頭去,兇巴巴地問:「幹嘛?」

小朋友嘟嘟嘴:「老師,今晚做油燜大蝦和紅燒魚吧。」

先油燜紅燒了你再說!嚴真簡直想磨拳霍霍了!

忽聽顧參謀長咳嗽了兩聲,壓低聲音說:「顧珈銘,坐好。」

聲音淡定自如,嚴真轉過身去,用餘光打量了他一下。側臉依舊很平靜,只是嘴角似乎有著可疑的弧度。

他在笑?

顧珈銘磨磨唧唧地蹭到了座位上,眼神在前面兩個大人中間瞄來瞄去,心裡很是不解:同樣是啵啵,反應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

回到家嚴真就自覺地躲進廚房去準備晚飯了,顧家父子一對視,顧參謀長果斷地拎起小朋友的後衣領子進房間去進行再教育了。聽著咔嚓的一聲門響,嚴真才稍稍放緩了動作,呼出了一口氣。轉過頭看著面前堆放的草魚和大蝦,又不禁覺得好笑。

不一會兒顧淮越從房間出來,直接進了廚房,他接過嚴真手中的草魚:「我來。」

他脫了軍裝外套,一件軍綠襯衣外罩了一件墨藍色的線衣。或許是燈光的緣故,嚴真覺得他看上去柔和了許多。在她看來,穿上軍裝的他無形中就有一種迫人的壓力,以致於每次看他她都努力不讓自己的視線低過他領口上的那對領花。

愣了愣,嚴真向後退了一步,看著他在前面忙碌。動作嫻熟而精準,彷彿在他手下的不是一條魚,而是一把槍。

「珈銘呢?」她裝作不經意的問。

「在房間反省。」顧淮越說。

嚴真頓了下,問:「你訓他了?」是為了那個惡作劇的吻?

「小施懲戒。」他將處理好的草魚放入水盆中,「不然下次還得這麼被他外婆提溜回來。」

原來是,這個原因。

嚴真竟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可是反應過來又覺得不對勁兒。腦子是徹底混亂了,她按按太陽穴,準備洗米煮飯。只是還沒碰到水龍頭,就又被某人半道截去。

顧淮越抬頭,看著她說道:「我來吧,你去休息吧。」

今天是她「每月都有那麼幾天」的日子,她知道,他也知道。

這再正常不過了,可是嚴真一想到這層意思就忍不住臉紅!

洗凈了手,她向外走去,準備去看看被「小施懲戒」的顧珈銘小朋友。

小朋友正叼了一根鉛筆坐在書桌前發愣,神情有著不一般的嚴肅。嚴真走近,伸指彈了彈他的腦袋瓜。

啪嗒鉛筆掉了,小朋友捂著腦袋瓜抬頭怒目而視,看到的卻是嚴真笑吟吟的一張臉。

「幹嘛。」這次換小朋友沒好氣了。

嚴真在他身邊坐下,撈過他面前的本子看起來。田字格里裝著一個又一個歪歪扭扭的漢字,細讀起來,竟然是一首詩——白居易的《長恨歌》。

這可完全不在一年級小朋友能力所及的範圍。

她抬眸,看著顧珈銘:「抄這個幹嗎?」

小朋友蔫蔫的說:「每次犯錯首長都會罰我抄古詩。」

所以說,現在已經進行到《長恨歌》的水平了?這小崽子平時得犯多少錯?!

「那你說,這次你有沒有錯?」

「不光我一人,林家小孫子也有錯,可是他爸爸就不罰他抄古詩!」小朋友忿忿道。

嚴真失笑,摸了摸他的腦袋:「不一樣的,你爸爸是為你好。」

可小朋友哪領請:「還不如罰站呢!」

能武的幹嗎還來文的?

抄古詩能把那林家小孫子抄趴下嗎?

嚴真可是忍不住囧了,敢情這小孩子滿腦子的法西斯主義!

「而且,首長還說,下個月還得去外婆家。」這是最讓他傷心的事情了。

「為什麼?」明明這麼不喜歡,卻還要一次次的送去。

「首長說,外婆想媽媽,看見我就像看見了媽媽。」說著顧珈銘小朋友撅了撅嘴,「那外婆一定不喜歡媽媽!」

小朋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嚴真幾乎失笑,看著他低下去的腦袋瓜,若有所思:「首長說的對,媽媽是外婆的女兒,外婆會想她的。」

「可是我就不會想媽媽。」小朋友忽然說,表情很認真地看著她,「這是不是就不對?」

嚴真愣住:「為什麼不想?」

「因為我都不記得她的樣子啦!」小朋友鄙視地看了她一眼。

不記得怎麼想?翻照片哪有感覺!

嚴真無語,小朋友隨即又嘆了一口氣:「可是首長說,這樣是不對的,媽媽也是不能忘記的。」

嘆氣的樣子,十足地像個小大人。嚴真柔柔一笑,替他撫平了皺在一起的小眉毛,思緒卻走得很遠很遠。

首長說,媽媽是不能忘記的。

她好像忽然忘了,這個家裡,還有這樣一個人。

吃過晚飯已經很晚了。

嚴真匆匆洗了一個澡,今天一下飛機就連軸轉,卻直到此刻才感覺到累,也感覺到下腹的脹痛。說到這個嚴真就苦不堪言,每次一到這幾天她就習慣性的脹痛。或許是剛剛從西藏回來的緣故,渾身上下進了寒氣,此次更是尤為嚴重。

她跳下床,從包里找葯。翻來覆去找了一遍之後才想起來,所有的東西都還在那個老房子里沒搬過來,包括她的葯。

頓時,嚴真就覺得更疼了。

她躡手躡腳地向外走去,恰逢此時顧淮越剛把小朋友哄睡,從房間走了出來。

「珈銘睡了?」

顧淮越嗯了一聲,眼眸微斂,便看見她捂著小腹的雙手。他伸出手扶了扶她的胳膊:「不舒服?」

她點了點頭:「有點兒疼,我去煮點薑糖茶。」

他抿了抿唇:「你坐下,我來煮。」

他將她扶坐在沙發上,隨即走進廚房,打開燈開始煮薑糖茶。

好在東西都有,煮起來也很快。在煮茶的空當,他裝了一個暖水袋給她。握著暖水袋,嚴真不禁胡思亂想。他的家世很好,長相英俊,身為職業軍人,三十四歲就已經是大校,可以說是B軍區某集團軍校一級中最有前途的軍官。

她怎麼,會跟這麼優秀的人在一起呢?還結了婚?

嚴真忽然有種憑空撿了個大便宜的感覺。

望著他沉穩的背影,她竟然忽然覺得鼻子發酸。她從來沒有被這麼照顧過,從來沒有。自從父親去世後,她仿似變了一個人,從前那麼愛粘人的孩子,忽然變得不愛說話,事事都想著要靠自己,不去求人。

連奶奶都說她,要強的要命。

「女孩子要強好啊,可是你呀,強過頭了。」

她微微一笑,視線忽然變得模糊,直到手背一涼,才發覺自己掉了眼淚。

強過頭,就算強過頭又有什麼不好?那種渾身上下被抽走一切什麼也不剩下的感覺她再也不想嘗第二次,有一次,就夠了。

不要強地活著,壓根兒就活不下去。

「好了。」顧淮越端著滿滿一碗薑糖茶從廚房走了出來,看見她一雙發紅的眼眶時,不由得頓了下腳步。

嚴真有種被抓包的狼狽:「我只是,只是有點兒……疼。」

她還不擅長撒謊,尤其是在這個擁有敏銳直覺偵察兵出身的大校軍官面前。

顧淮越放下茶碗,沉吟了下,很快下決定道:「我們去醫院。」

嚴真被他嚇了一跳,這,因為這事兒去醫院?她慌忙拒絕:「不用,都這麼晚了。」

「開車很方便。」他很堅持。

他的鎮定忽然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又有些慌張:「沒關係的!」

「嚴真!」他低聲念出她的名字。

「我說不用!」她忽然發火道,只是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看著顧淮越因為她這句話也沉默了下來,嚴真只好儘力找補:「我是說,挺一挺就好,我經常這樣的,我每次都會這樣,我已經習慣了!」

他終於抬眸看她,將她情急之中掉落在地上的暖水袋撿了起來,看著她說:「我知道了,暖水袋已經不熱了,我去給你換換,你先喝茶吧。」

看著他的背影,嚴真立刻就變得很沮喪。

打是親,罵是愛。

不親不愛,怎麼吵得起來?

和平共處的天經地義!

只是,一想起這個,她竟然會感覺到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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