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傅毓寧篇(六)

傅毓寧其實沒有生氣,她更多的是惱羞成怒和不安。

她是真的怕他會以為她在跟他藉機要錢。雖然他給她匯了款,但難保心裡不會有想法。他會不會覺得,她是以未婚妻的身份給他要錢呢?會不會覺得,她認定他一定會娶她了,認定他會對她好,所以才敢恃寵而驕,開這個口?而他,又不在意這個錢,所以就順水推舟寄給她了?

傅毓寧實在不想想這麼多,可處於熱戀期的男女,一旦牽扯上錢,多少都會有些敏感,尤其是,他們之間有著那麼大的差距。而她自己呢,是最不願意讓他對自己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的。

然而,再聰明的男人對待感情也不可能如女人一般敏感。

雖然顧長安寄錢之前也是有些疑慮的,再被掛電話之後更是證實了他這樣做有些不妥,但他更多想的是自己這麼做確實不太周全,沒有顧慮寧寧的想法。他甚至有些意外,她怎麼會反應這麼大?思考著這個問題,顧長安在例會上走神了。直到會議結束,還在座位上坐著。

「顧師兄,不走嗎?」有人敲了敲桌子。

顧長安回神,微斂了下眉頭,平靜地嗯了聲:「這就走。」

同門師弟跟在他後面,看看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說實話,這半年以來,顧長安已經驚掉研究院多數人的眼球了。公認的工作狂,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工作了,哪兒還有時間成家立業。就算是有,大家也想像不出他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女人。然而出乎眾人的意料,顧總工程師也開始談戀愛了,對方不僅比他小九歲,而且還是正兒八經的異地戀。在他那個年紀,換做其他人哪還能打熬的住?可偏偏顧長安就能,不服也不行。

不過,也有人有不同看法,比如這個同門師弟。他是見過未來嫂子的,不說別的,單憑那長相,他就覺得他家師兄不吃虧。而且,從他師兄這表情來看,這異地戀談的恐怕也不輕鬆。

回到辦公室,顧長安看了下日曆。正好是周六,傅毓寧每周一次回家的日子。她已經練出膽子了,敢趁父母睡覺的時候,躲在書間里悄悄給他打電話,正好是現在這個時間。然而今天卻靜悄悄的,電話鈴聲沒有如約響起,顧長安就知道這姑娘是彆扭上了。

他不願意她亂想,所以哪怕是不合時宜,正撞上她的父母,他還是給她撥了一個電話。撥通之後,他居然感覺到了一絲緊張的情緒。

這邊,坐在電話前正猶豫著是否要打這通電話的傅毓寧也嚇了一跳。她想了下,趕緊接起了電話。

「您好,找哪位?」

「寧寧,是我。」

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除了顧長安還會有誰。傅毓寧一下子不說話了。

聽著她有些急促的呼吸聲,顧長安猜測她可能被鈴聲嚇住了,便不自覺地放低聲音。

「還在生氣?」

「……沒有。」傅毓寧小聲咕噥了句。

「那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他再等一分鐘她就給他打過去了。

「這次是我做的不好,你生氣,也是應該的。」顧長安語調不急不緩地開始「認錯」。

「……」傅毓寧不懂了,他哪裡有做不好?明明是她自己心虛,向他亂撒氣,她都後悔死了。

「我應該事先在信里先徵求下你的意見,也好讓你有個準備。」

「……不是這樣」她有點聽不下去了。

「上次在電話里,我也應該跟你說清楚。給你寄錢,不過是想讓你吃好穿暖,不要太考慮家中的經濟狀況,也不要太給父母增添負擔。」

「可我也不想成為你的負擔。」她小聲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息,繼而又說:「真是這麼想的?」

他的聲線驟然緊繃,傅毓寧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她想了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片刻的靜默之後,他嘆了口氣,又笑了:「我知道了。」

又是這四個字!傅毓寧有點崩潰。

「你才不知道!」她反駁,賭氣之下軟綿的腔調竟有些撒嬌的意味。他才不知道她現在多沒安全感,生怕有哪點不好,就讓他不喜歡了。傅毓寧覺得這樣患得患失的自己很討厭,可沒辦法。如果說相識的半個月只是讓她喜歡他,那麼這相知的大半年,已經足夠她愛上他了。然而距離她畢業還有那麼長時間,她真沒把握他會一直等她。

顧長安啞然失笑。

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大半年時間,還不夠他發現傅毓寧其實是個好強又敏感的一個小姑娘嗎?那他不是虛長她九歲了嗎?從送走她的那一刻,顧長安就知道,像他們這種情況的,他做再多,還是無法彌補不能在她身邊的缺憾,她也不會完完全全心安。更何況,他並不是那種時時刻刻會將保證和甜言蜜語掛在嘴上的人,也難怪她如此「見外」了。

「寧寧。」他輕喚她的名字,「相信我,結婚就好了。」

繞來繞去,繞到這裡,說明一切他都懂了。傅毓寧不再說話,只是眼底有些發潮。

最後商議的結果,還是錢先放在她那裡,寄來寄去不安全,有機會為什麼不當面給他?這樣一來好像是顧長安十分期盼並刻意製造兩人再次見面的機會了,傅毓寧在心裡偷著樂。

危機順利解除,兩人的感情似乎又加深了一層,信比之前寫的頻繁了,而且他主動打過來電話的次數越來越多,雖然讓傅毓寧膽戰心驚,但也算是甜蜜的負擔。

轉眼到了寒假,傅毓寧剛回家沒兩天,媽媽就告訴她說今年要回老家探望外公外婆,要在那兒住上一段時間。聽到這個消息,傅毓寧樂壞了,要知道老家距離B市也就半天不到的車程,到時候她找楊楊打掩護,不愁沒有機會去B市找顧長安。這麼想著,她恨不得馬上動身。

傅毓寧熬啊熬啊,終於盼到了回老家的那一天。她也有兩年沒見到外公外婆了,就好好陪了兩位老人幾天,之後就向母親申請,要去B市找楊楊玩,怕露餡還跟楊楊事先通了氣。母親一開始不同意,可也經不住她的磨,只好送她上了車。

買的是早上六點多的火車,她一早就起了,一路上卻沒犯困。心裡止不住的激動,顧長安見到她時會是什麼樣的反應。這段時間兩人只通過一次電話,她沒告訴他自己要來B市。所有的安排她都是找楊楊,知道他這段時間會留在研究院,她收拾好行李就來了,為的就是要給他一個驚喜。

到B市時已經是中午,楊楊跟周彬不在,她就沒讓任何人來接,自己直接坐車跨越大半個城市去了研究院。結果十分不巧,到那兒一問,顧長安不在,是他的同門師弟接領的她。

同門師弟看見未來嫂子也十分激動啊,實因他們最近被顧師兄虐的太慘了。他們的導師宋院士上了年紀了,醉心科研,不大愛管人,於是現在他們這個大組基本都是顧長安在管。顧師兄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和嚴格要求,一點錯誤也不通融。這種精神是可嘉的,但也讓他們壓力很大。幸好嫂子來了,這都半年多沒見了,顧師兄再怎麼著也不會天天泡實驗室了吧?

傅毓寧被這個自稱是顧長安同門師弟的人看得怪不好意思的,她往圍巾里躲了躲,問他:「你師兄去哪兒了?什麼時候能回來?」

「師兄下基層部隊試驗新式裝備了,今天下午就結束了,晚飯前准能回來。」同門師弟說,「嫂子,師兄搬到教工宿舍去住了,但我沒他那的鑰匙,我就先送您去招待所休息一下,到時候等師兄回來了,我立刻跟他說。」

傅毓寧被那聲嫂子叫的臉都紅了,她點點頭,不敢再說話。

到了招待所,同門師弟帶著她去登記住宿。管登記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看了傅毓寧身份證之後又特意看了她一眼。傅毓寧也確實累了,就沒注意。等回到房間,她放下行李,拿出洗漱用品準備洗去塵土好好休息一下的時候,卻聽到水房裡有兩個人在說話。

「哎,我跟你說啊,104來了個女的,叫傅什麼寧,顧總工的人送過來,說是顧總工的對象。看起來挺年輕的。」

「這名字我聽著耳熟啊,是不是半年前來過那個?我聽我們家老趙提起過,說是那會兒就勾搭上了。」

「瞧你說的,這麼難聽!」

「怎麼難聽了?可不就是勾搭么,才幾天啊,能有什麼感情就好上了。」

「說是這麼個理,可不是說顧總工跟這姑娘還挺好的嗎?」

「說不定就是圖個年輕,玩玩,要不怎麼來了不帶家去,還住招待所?」女人笑了笑,「而且我聽老趙說,康院士的孫女可一直挂念著顧總工呢,不是一個系統的,卻沒事兒就往他那邊靠。」

「這麼著可不地道,顧總工又不是沒對象。」

「又沒結婚,說起來什麼也不算的……」

聽著兩人的對話,傅毓寧作為被人議論的,彷彿比這兩個背後說嘴的還尷尬,顧不上洗漱了,逃也似的回了房間。看著散落一地來不及收拾的行李,她感覺心裡揣揣的。雖然不至於被這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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