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因為這次「射擊事件」,褚恬被一同受訓的同事們開了很久的玩笑。女同事們更是說,有了這層關係,不怕到時候射擊比賽倒數第一了。

然而自那天之後,褚恬就再也沒讓徐沂來過了。過一次癮就得了,要是天天都那樣,還不得把教官給氣死。

最後的射擊比賽,她們組的成績很不理想,排在倒數第二位。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卻忍不住抱在一起歡呼,看的一旁的冷麵教官抽抽嘴角。至於這麼高興嗎?就因為不是倒數第一?

訓練結束這天,她沒讓徐沂來接她下班。

換回日常的衣服,她直接坐車來到離家最近的一家菜市場。她之前已經跟徐沂聲明過了,為了表示他對她射擊比賽的耐心幫助和「特別」指點,她下廚做頓大餐給他吃。

徐指導員很清楚她的廚藝,所以基本上沒抱有太大希望。可他向來不會打擊人的積極性,便鼓勵了她幾句。褚恬太清楚他這副德行了,所以早就在網上查好了菜譜,對照著菜譜一一採購。

正當她大包小包拎著在菜市場擁擠的人群中艱難地前行時,突然感覺到手機響了。褚恬不耐煩地哎呀一聲,趕緊找了個空閑地方把東西放下來,然後掏出手機,一看是一個本地的陌生號碼。

褚恬一般是不接陌生號碼的,所以直接按下了拒聽鍵。然而沒過多久,那個號碼又打過來了,褚恬猶豫了下,接通了電話。

「你好,請問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

那邊似是聽出來她接電話的心情不佳,稍稍一頓,才問:「這是,褚恬的電話吧?」

咦?還知道她的名字。

褚恬趕緊回道:「我是褚恬,您是?」

「看來沒打錯了。」那邊說,「我是徐沂的媽媽。」

褚恬腦子飛快一轉,理清了她跟她之間的關係。徐沂的媽媽——那豈不就是她的婆婆?

褚恬只感覺耳邊轟地一聲響,險些拿不穩手機,聽到那邊喂了一聲,立刻回到電話線上:「喂,喂,阿姨——不,媽,是我,我是褚恬。」

「我知道。」徐沂的母親宋可如語氣淡定輕鬆道,「沒打擾到你吧?是不是在忙?」

「沒有。我在買菜,可能有點吵。」

「買菜么?」宋可如笑了下,「我就在你們家附近,方便的話,能不能見個面?」

褚恬拎著東西來到小區附近的一家咖啡廳時,宋可如早已經到了。似是怕褚恬找不見她,她專門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好讓她一過來就能看見她。

然而褚恬卻是遠遠的一眼就認出來了,因為宋可如的氣質,太過獨特。她安靜地坐在那裡,並不四處張望,面前只放了一杯溫水和本書。那大約是她的習慣,等人的時候有點事做,把時間利用地恰到好處。

褚恬下意識地從包里掏出隨身鏡照了照自己,依舊如往常一般漂亮,只是這幾天訓練的時候常常被太陽曬,她疑心自己的膚色不如之前白皙。微微有些懊惱,褚恬把頭髮捋順之後,拿好東西,慢步進了咖啡廳。

似是有心靈感應一般,褚恬走進去的時候,宋可如正好抬起頭來。目光在她身上一頓,嘴邊露出輕柔溫和的笑。她合上書,像經常見面的朋友一般向她招招手:「恬恬,這裡。」

原來,還記得她名字啊。褚恬竊喜,下意識理了理頭髮,走了過去。

「您久等了吧?」褚恬落座,將東西放到一邊。

「無妨。」宋可如說,聲音不大,卻清晰有力。「我今天在附近的學院有個講座,正好想起你們就住在這裡,所以就想過來看看。看你滿頭汗,跑過來的?」

褚恬吐舌一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累著沒?先喝點水。」

宋可如端起面前的銀壺,就要給她倒水。褚恬連忙站了起來:「不麻煩您了,我來吧。」

說著,她趕緊接了過來,給自己斟了慢慢一杯水。抬起頭時,發現宋可如正笑著盯著她看。褚恬竟微微有些緊張,為了避免不自在,她對宋可如說:「這裡的摩卡咖啡不錯,您要嘗嘗嗎?」

宋可如搖搖頭:「喝不慣那東西。」

褚恬原本想點一杯,但聽到這句,便作罷了。雖然在她與宋可如僅有的兩次面中,她都待她很和善,但不知怎麼,褚恬還是有些怕她,原因大概跟宋可如的職業有關。宋可如是大學老師,是受人敬仰的教授。而褚恬從小到大學習都不怎麼拔尖,對老師這個職業還是有一絲畏懼。

審視一番褚恬,宋可如說:「剛剛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在幹什麼?買菜?」

「嗯,準備等會兒回家做飯。」說著褚恬眼睛一亮,「您也一起來吧。就是……我廚藝不好,您別嫌棄。」

宋可如輕輕笑了兩聲:「不了,我就是來看看你。今晚還有一些事,改天你跟徐沂到家裡來,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好的。」褚恬一口應下,斟酌了下,臉紅地加了句,「媽。」

宋可如有些許恍惚,她喝了口水,鎮定了下:「恬恬,徐沂回來了嗎?」

「啊,回來了。有一周了呢。」想起什麼,褚恬說,「我之前還跟他說回家裡看看,可是他說您二老最近比較忙,等過段時間再……」

宋可如微蹙眉頭。什麼忙?那明顯是借口。然而她在兒媳婦面前是不會拆兒子台的,只說:「前段時間是比較忙,現在好些了。而且如果你們要是回來,有事我也會推掉的。」

褚恬甜甜地笑了下:「謝謝媽。」

兩人又聊了些其他的話題,褚恬漸漸放鬆了下來,而宋可如也放下了那懸了近半年的心。這個兒媳,她在他們兩人領證之前,只見過兩次面。一次是領證的前一天,一次是領證的後一天,之後就再也沒見過。

當然,她也十分理解褚恬。一來她考慮到褚恬重病的母親,她要在老家照顧,無暇分身。二來,大概就是她那一次和徐沂來到家裡時,相處地並不愉快。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糟糕。大概也是這一點,讓這姑娘有所顧忌了吧。還有一點,那就是她的兒子徐沂了。

想到這,宋可如忍不住在心中苦笑。這個兒子啊,從小都跟他們不親近,到了現在,他大概連家門都不願意進了。

收回思緒,宋可如抬頭,視線在褚恬的眉眼間流連,她低聲問:「恬恬,我問你一個問題。」斟酌了下措辭,她說,「你呢,想讓徐沂一直這樣留在部隊嗎?」

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女孩被剛喝進嘴裡的水嗆住了,她咳嗽了好幾聲,大著聲音反問:「您說什麼?」

徐沂來到軍區總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距離褚恬下班還有半個小時。

她昨晚交代過,說今天要做頓大餐請他吃飯,但不許他在旁邊看,所以他就開車出來溜達了,趕六點半前回家。說起來,徐指導員還是有點擔心的,他怕家裡那位女人再出點什麼狀況,保不齊把廚房給燒了。

將車停在總院門前,徐沂邁步向裡面走去。他今天穿了身軍裝,渾身都感覺自在了,而且置身人群並不覺得突兀,畢竟這裡是軍區總院。

他是來這裡看一位戰友的。他們兩人是軍理工同一級同一區隊的畢業生,而且之後又分到了同一個軍區,這戰友情誼必然深厚。前段時間這位老戰友在演習中受了傷,他趁著休假,特意來看望。

然而,徐沂來得不巧。他到的時候,正見負責他戰友那個病房的護士在跳腳,說沒見過這樣的病人,傷還沒好呢,就敢偷偷跑出醫院去。

徐沂到不怎麼意外,這像是那人心血來潮的作風。只是這樣一來,他就算是白來一趟了。

站在門口等了將近半個小時,老戰友還沒回來,徐沂決定先回家了。然而路過電梯的時候,看見緩緩往上升的數字,他頓住了腳步。只猶豫了下,就按住了上行鍵,乘電梯來到了十樓。

孟凡就住在這一層,而且想必此時還在。徐沂並不打算再去看她,他只想找方哲了解下她的情況。然而,還沒找到方哲,他就見到了一個預料之外的人。

孟玉和。孟凡的父親。

兩人面對面碰見的時候,都愣住了。徐沂反應較快,一句伯父還沒叫出口,就見孟玉和一拍大腿,一臉著急地對他說:「你怎麼過來了?」

徐沂一怔,下意識說:「我過來找……」

「別找了!」孟玉和急急地打斷他,「趕緊走,別讓孟凡看見你!」

已經晚了。這句話剛剛說完,孟玉和就聽見女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爸爸,你別走那麼快,我都跟不上你了。」

孟凡說著,出現在轉彎處。她依舊穿著病號服,長發被挽至耳後,手裡提著餐具在看到徐沂的那一刻全部掉到了地上。咣當作響。

此時此刻,孟玉和死了的心都有了。他擋在孟凡面前,對徐沂說:「你趕緊走!算我求你,趕緊走!」

徐沂也不想這樣出現在她面前,他想趕快離開,可是雙腳像是釘在地上,挪不動腳步。他看著面前的孟凡,只覺得十分陌生,她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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