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將愛

方太太目瞪口呆,而葉知秋的驚訝其實不下於方太太,她根本不怕眼前氣焰極高的方太太,想的只是不要連累辛笛就好,卻的確沒想到曾誠會親自趕過來為一個離職的員工說這話。

「曾總,話恐怕不好這麼說,我和你太太多年的交情,所以直接付訂金,也沒跟辛笛簽協議,現在我女兒婚期馬上到了,你覺得這樣做妥當嗎?」

曾誠一向喜怒不形於色,這會臉上仍然沒什麼表情:「方太太,你是想要賠償嗎?說個數字好了,既然是我太太答應的,賠償自然由我來認。」

方太太頓時語塞,方文靜開了口:「算了吧,媽媽,我們走。」她轉頭看向范安民,「安民,有什麼問題,我們回去再說好嗎?沒必要在這裡讓外人看熱鬧。」

范安民遲疑一下,點點頭,誰也不看,率先走了出去。

方太太似笑非笑看一眼葉知秋,「你行啊葉小姐,老闆這樣維護你。看曾總的面子,算了。」她帶著方文靜揚長而去。

鬧了這麼一出,葉知秋覺得疲倦而厭煩,想今天這個臉丟得比較到家了,還勞動前任老闆出來收拾局面,可是也只能強打精神笑道:「曾總,謝謝你特意來一趟。我們也走吧。」

三人出了銀行,曾誠看出她的滿心不自在,微微一笑:「你們兩個聊一下吧,我有事先走一步。」

葉知秋和辛笛同時鬆了口氣,齊說再見,看著他上了奧迪開走,葉知秋轉向辛笛,辛笛做個求饒的可憐表情:「不怪我呀秋秋,我接你電話的時候,老曾也在設計室,和我們最後開會商量走秀的事情。我哪知道他聽到了就沉下臉問是不是你打來的,然後接你電話,叫上我就下樓。路上他還接了老闆娘的電話,再一問我,我只好全招了。不過好象你的事,他早都知道了。」

葉知秋長嘆一聲:「是呀,大概全世界都知道我倒霉被人甩了,倒不用費神想著瞞誰了。走吧,我們過去坐坐喝點東西,你九點的火車,應該來得及。」

兩人去不遠處的咖啡館,這家店門前圍了一圈矮矮的欄杆,支著遮陽傘,眼下天氣已經開始轉暖,戶外零落坐了幾個人,她們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叫服務員上了兩杯咖啡。

「曾總沒說你什麼吧。」

「能說我什麼?」辛笛滿不在乎地說,「我聽他在電話里訓老闆娘呢,叫她以後再別管這件事。」

葉知秋放了心,無精打采靠到椅背上,辛笛瞪她:「今天總算出了口惡氣,怎麼你還這麼要死不活的。」

「我開心不起來呀,看這種場面就覺得絕望。自己平白受氣不算,還搭上你惹了麻煩,更別說弄得曾總出面了。這要傳出去,恐怕也有是非。」

「你想得還真多誒,我有什麼麻煩。老曾的話夠冠冕堂皇了,有什麼是非可講。」辛笛大不以為然,「而且你絕望得才怪,難道是替范安民操心不成。我看他攤上那樣的岳母,簡直要笑出聲了,真是活該有他受的。貪圖人家有錢,總得付出代價吧。」

葉知秋搖頭,實在沒法開心得起來:「以前我真沒覺得他對錢財有特別的慾望,唉,算了,不說他了,再說下去,越發覺得自己的六年時間好象一點價值也沒有,有時懷疑他是不是我曾經想嫁的那個人。」

辛笛沉默一下,轉移話題:「話說回來,老曾居然會過來,我也很意外。你覺不覺得他對你真的不一樣?」

別人說這話,葉知秋肯定馬上正色嚴辭否認,不過對著辛笛她不用裝。她既不是傻子,也無意扮傻子玩。以前在索美做事,他是已婚的老闆,她是有男朋友的員工。曾誠固然從來不跟公司員工有工作以外的牽扯,她也沒對除范安民以外的男人動過心思。但從辭職開始,她就隱隱知道,曾誠對她跟對別的員工真是有區別的。沒為難她不說,還數次安慰提點了她,更別說今天特意趕過來給她解圍。可是她並不願意多想這個問題,給自己增加困擾。

「這話我們說說就算了,小笛,我自己的感情一團糟,哪有餘力卷到一個鬧著離婚的男人生活中去。」她苦笑一下,「再說曾總那樣的人,最好別因為一點若有若無的小關心就隨便對他動念頭。」

「那倒是,他心思太深沉,誰也猜不透他是怎麼想的,這種男人最好離遠點。哎,你昨天說的艷遇呢,快跟我講講。」

葉知秋著實打不起精神:「他馬上要過來的,待會一塊吃飯吧,你自己看個夠。」

辛笛來了興緻:「吃飯就不要了,我不當電燈泡,看下他什麼樣就走。晚上還得趕火車,你幾號過去?」

「我大後天走吧,還得看看那邊的市場。信和這兩年簡直徹底退出北京了,做得真慘。」葉知秋禁不住又想嘆氣,想自己真是流年不利,盡遇著倒霉事,「你的秀看我方不方便去看,我怕去了,有人說三道四的。反正我不去也會訂花籃叫個帥哥送上台獻給你,保證讓你出風頭。」

「哎,你可真是。以前我就覺得你做事考慮太多,現在這毛病好象更厲害了。你看我一場秀怎麼了,難道有人說你去抄款不成。」

葉知秋拿她沒辦法,只好笑笑。辛笛一直藝術氣質濃郁,從來懶得考慮人際關係和其他瑣事。本地服裝企業之間相互防範得厲害,多半是封閉做秀,只對自家經銷商、代理商開放。索美表現比較坦蕩大方,這次又是配合參展做的半公開表演性質的秀,但象她這樣跳槽的員工,哪怕只是想給好友捧場,其實也不方便再去湊熱鬧。

說話之間,許至恆已經將車停到了一側車位下了車,他穿著銀灰色斜紋襯衫、深色長褲,落日餘暉從一側照在他臉上,顯得面容明朗愉快,葉知秋對他揮一下手,他一眼看到,走了過來。

葉知秋給他和辛笛簡單做了介紹,他禮貌地點頭致意,然後坐下,看著葉知秋說:「這半個月工作很累嗎?樣子看著很疲倦啊。」

葉知秋揉下臉,知道自己實在沒法裝得神采奕奕:「是呀,累,希望忙過這一陣會好一些。」

「做時裝這一行就是一年四季有得忙。」辛笛笑著說,「可是秋秋,你不能忙過老闆才對。」

葉知秋想倒也真是,自從自己到了信和,劉玉蘋明顯輕鬆了許多不說,而且有毫不客氣把擔子往自己身上放的趨勢,如果由得她,大概自己累死也是白饒了:「是呀,不能功高蓋主。這道理我得好好想想了。」

辛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先走了,再見,秋秋到了北京給我打電話。」

葉知秋同她已經不用客氣,笑著點頭:「不要又下車忘了行李。」

辛笛大笑,站起身,對欠起身的許至恆點點頭,走了出去。許至恆笑道:「你的朋友做設計的嗎?」

「她和我是同學,一樣學服裝設計,不過她天份很高,現在已經算小有名氣的設計師了,不象我,初習文,後習武,文不成武不就,只好做銷售。」

許至恆握住她的手:「自嘲的時候請捎帶上我,我以前做外企銷售,沒體會到太多壓力,這次跑去競標,一樣得做足功課夠著脖子等結果,同時發狠,以後得做上游供應商,別人站我門前等我發貨才好,哈哈。」

「結果如願也算不枉辛苦一趟。」

「不錯,夠我騰出時間好好追求你了。」

葉知秋一下窒住,如此迅猛直接的表達讓她有退無可退的感覺,可是她真不確定自己回應得了這樣的熱情。她低頭看握著自己手的那隻大手,手指修長,有點骨感,指甲修剪整齊,帶著薄繭的手心乾燥而溫暖地包裹住她的手,這份溫度和觸感讓她覺得舒服。那麼好吧,她對自己說,同時抬起頭微微笑了:「希望最後你覺得你的時間花得有價值。」

許至恆大笑,招來服務員結帳,然後牽她站起來:「走吧,我帶你去吃飯,朋友剛剛給我推薦的地方。」

他直接開車沿濱江大道走,天已經擦黑時,開到接近出城的地方的一家餐館,這裡的賣點是現做的各式鮮魚。兩人坐樓上一個臨窗的位置,點了清蒸鰣魚等特色菜,砂鍋「嘟嘟」煮著奶白色的魚湯,雪白的魚圓在湯中浮沉,十分美味。可是葉知秋沒什麼胃口,她只覺得心亂如麻,胸中各種念頭翻湧得如同眼前的砂鍋一樣。

「又要去北京出差嗎?待幾天?」

「大後天走,可能得待到星期天。不過這趟差出過以後,我會輕鬆一點,該走的地方差不多走到了,接下來就是要安排好銷售部門的工作,準備夏秋兩季的銷售計畫。」

「聽起來好象走在時間的前面了,現在只是早春。」許至恆好笑。

葉知秋也笑:「是呀,剛才小笛也說了,做時裝這一行就是這樣,總有停不下腳步的感覺,對著四季更替,想的全是換季下架的服裝不要形成庫存。」

說到庫存,也是她頭痛的一個大問題。信和的生產安排和市場銷售脫節的問題始終存在,很多情況下是老闆娘劉玉蘋憑感覺操作,這麼多年下來,她對自己的感覺還是相當自信的,只是近兩年的庫存激增多少打擊到了她。葉知秋想過和她就此進行溝通,可是她幾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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