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蘇棠周一去人事部報到的時候,那個辦公室里的人還沒忘了東坡肉的事,一聽她說自己叫蘇棠,又笑成了一片,直到蘇棠辦完人事部所有的手續走出門去,一張臉還是紅撲撲的。

她這輩子大概再也不想見到東坡肉了……

還有些手續要到財務部門去辦,財務部的辦公室在走廊的另一頭,中間路過洗手間,蘇棠拐進去冷靜了一下,出來洗手的時候,旁邊一個正在補妝的女孩子突然轉過頭來笑嘻嘻地看她。

「你是叫蘇棠吧?」

這女孩子大眼睛娃娃臉,跟她差不多年紀,一身西瓜紅的連衣裙在裝修風格偏冷調的洗手間里格外醒目,蘇棠想起來,剛才她就坐在人事部辦公室里一張靠窗的辦公桌後面,笑得都快抽過去了。

「你好,我叫陸小滿,陸小鳳的陸,花滿樓的滿,是人事部里負責打醬油的。」

蘇棠被她言簡意賅的自我介紹逗得緊張全無,索性破罐子破摔,笑著回她,「我叫蘇棠,香酥排骨的酥,糖醋裡脊的糖,目前還不知道有沒有醬油讓我打。」

陸小滿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塗了暖色眼影的大眼睛笑成了彎彎的兩條弧線,「你真逗!華正好長時間沒來過這麼有意思的人了,難怪陳總非要你不可啊!」

「陳總?」蘇棠愣了一下,直覺覺得她的錄取奇蹟是跟這個陳總有直接關係的,不禁追問,「哪個陳總?」

「華正的CFO,陳國輝啊……」陸小滿說著,神秘兮兮地張望了一下空蕩蕩的洗手間,捧著眼影盒對著蘇棠擠了擠眼睛,把聲音壓得小小的,卻還是壓不住聲音本身的雀躍,「我聽內部消息說,你可是陳總欽點的,硬是在最後一刻把華正集團另外一個公司副總的兒子頂掉了,跟商戰大片一樣,太牛了!」

蘇棠愣得更狠了。

「我頂掉了華正副總的兒子?」

「對啊……」陸小滿放下眼影盒,在化妝包里摸出一盒腮紅,對著鏡子邊刷邊說,「我聽我婆婆說的,她昨天晚上還在那兒念叨呢,說不知道陳總是抽了什麼風……我倒是覺得陳總難得靠譜了一回,我看過你的人事資料,一看就是技術型學霸,比那個副總的兒子強太多了。」

蘇棠在這番誠心度很高的誇獎中捕捉到了一點額外的信息,不禁問,「你婆婆是……」

「咳,我婆婆就是那個副總兒子的親媽。」

蘇棠狠噎了一下,愣愣地看著這個還在坦然補妝的人,「也就是說……我頂掉了你老公的錄取名額?」

「是呢。」陸小滿爽快地應著,收起腮紅,又摸出一支唇彩,皺著眉頭抱怨,「我老公那種就是看起來人五人六的,其實只會耍個嘴皮子,我倆大學是一個班的,就他那種考試全靠拼人品的貨,理論力學愣是刷了三遍才過,根本不合適這種技術含量高的崗位,他自己也不願意來,就是我婆婆死要面子……」

蘇棠實在想不出下面該接什麼話才好,有點無力地擰開了水龍頭,在嘩嘩的流水聲里默然苦笑。

這回恐怕真的是在什麼環節上出了烏龍吧,那個陳總這會兒也許正在樓頂上風中凌亂呢……

陸小滿的好奇心明顯沒有得到滿足,又追問了起來,「哎,陳總是不是你的什麼親戚呀?」

對著這樣一個爽快得幾乎沒心沒肺的人,蘇棠也不好意思繞彎子,搖搖頭,關掉水龍頭,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實話實說,「我就只見過他一次。」

「在哪兒啊?」

「在百度詞條里。」

陸小滿愣了一下,「噗」地笑噴出來,笑得就差躺地上打幾個滾了。

「你真是太逗了!咱們中午一塊兒吃飯吧,到點我去找你,就咱們那個食堂東坡肉是別想了,糖醋裡脊還是天天都有的。」

「好,我等你。」

蘇棠幾乎整個上午都在各個部門之間折騰著辦手續,快到中午頭上才在七樓的辦公室里安頓下來。

不知道是「東坡肉」的事兒已經在公司里傳遍了,還是陸小滿的話對她產生了一定的心理作用,蘇棠總覺得辦公室里每一個人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帶著詭異的笑意。好在這層樓的辦公室是大平面隔斷式的,蘇棠打了個招呼就往自己的隔斷里一坐,覺得像是找著一個地縫鑽進去了一樣,頓時安心了下來。

屁股還沒坐熱,手機就震了一下,是沈易發來的簡訊。

——在忙嗎?

自從上周那條祝賀簡訊之後,沈易就沒再與她聯繫過,她一直在折騰著準備上班的事,偶爾想起這個人來,也只是在心底里笑一笑,沒想過再去打擾他,突然收到這麼一條簡訊,蘇棠多少有點意外,微怔了一下,才回過去一條。

——剛剛安頓下來,正準備收拾桌子呢,有事嗎?

沈易回覆得很快,蘇棠幾乎可以想像到他在這個城市裡某個寬敞明亮的地方用好看的手指輕快流暢地點擊手機屏幕的樣子。

——早上給你發了件快遞,大概午休的時候會到,送去華正的快遞都是傳達室負責接收的,記得去拿。

蘇棠愣了愣,沈易給她寄快遞?

難不成是那晚在他家落了什麼東西嗎?

——寄的什麼東西?

沈易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個字。

——花。

蘇棠眼前頓時出現了偶像劇里女主人公被一大車玫瑰淹沒到傻眼的場面,慌得差點兒把手機摔到地上。

沈易很有這種不聲不響就搞出一片人仰馬翻的實力。

看沈易的措辭,這會兒讓他把快遞叫停已經是不現實的事兒了,蘇棠一直是S碼的身材XXXL碼的心,她確實不大喜歡這種沒來由的張揚,倒也無所謂被人圍觀嚼舌,只是一想到如今國內越來越離譜的物價,多少有點替沈易心疼。

這年頭沒有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他要是掙錢容易,也不會在生病住院的時候還惦記著工作了。

——土豪,這也太破費了!

沈易又簡簡單單地回了兩個字。

——不貴。

直到蘇棠被傳達室打來的電話叫下去簽收的時候,才明白沈易這句「不貴」是什麼意思,他送的確實是花,不過不是一車,也不是一束,而是一盆。

一盆含苞待放的玻璃海棠,花農大爺騎著三輪車在街上賣十塊錢一盆的那種。

蘇棠狠狠地嘲笑了一下自己過於活躍的想像力,啼笑皆非地抱著花盆回到辦公室,剛一進門就怔了一怔。

之前匆忙進來沒有留意,其實辦公室里每個人的辦公桌上都擺著一兩盆植物,只有她的桌子上是光禿禿的,相比之下了無生氣。

蘇棠低頭看看抱在手裡的花,笑得心服口服。

他怎麼連這個都想到了……

蘇棠小心地把花放到自己的辦公桌上,把臉湊到花盆旁邊傻笑著自|拍了一張,發給沈易。

——收到,非常喜歡!謝謝你,晚上請你吃飯吧。

陸小滿上來喊她吃午飯的時候,蘇棠才收到沈易的回覆。

——先留著,等我忌口少些的時候再說,我要吃好的。

蘇棠笑著回覆。

——沒問題!

陸小滿好奇地拽她的胳膊,「發個簡訊還樂成這樣,男朋友啊?」

蘇棠收起手機,板著臉糾正,「男的,朋友。」

「真沒勁……」陸小滿扁著嘴嘟囔,「不是男朋友就不值得為他浪費吃飯時間了,走走走,趕緊著,要不待會兒光剩下白飯了,那些技術宅男們搶起飯來一點兒風度都沒有!」

蘇棠以為下次見到沈易應該就是自己請他吃飯的時候,沒想到這周五的晚上就見到了,雖然不是她請客,卻也是因為吃飯。

那天一早她就在辦公自動化系統里收到一封內部郵件,署名是華正的CFO陳國輝,蘇棠還以為這位陳總到底窩不下這口氣,讓她下周一開始不要再來上班了,點開之後卻發現是一條工作通知,通知她晚上跟他去參加一個酒局。

蘇棠有點蒙,倒還沒蒙到回覆郵件問為什麼的程度,給外婆打電話說了一聲,下午下班的時候就跟著陳國輝的車一塊兒走了,到了酒店才知道,這場出動了華正集團諸多重量級高層的酒局的主角居然就是那個在她入職第一天給她送來一盆海棠花的人。

一個多星期沒見沈易,沈易的臉色比之前住院的時候好了很多,身上穿著一件咖啡色長袖襯衣,袖子卷到小臂中間,露出一截肌骨均勻的手臂,站在一群穿著領導味十足的短袖襯衣的中年男人中間,格外引人注目。

也許是為了交談方便,沈易的助理也在,陳國輝似乎跟她很有交情,見面直呼她「小秦」,聽她對其他幾個人自報家門的時候,蘇棠才聽全了她的名字:秦靜瑤。

蘇棠徹底推翻了之前的判斷,沈易一定不是華正集團的人。

但是滿場的人明顯都對沈易的身份一清二楚,誰也不提他的職務,清一色都稱他為「沈先生」,秦靜瑤也只說自己是他的助理,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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