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別後滄海事 第二十一章

要按祁家駿與莫敏儀的意見,根本不必通知雙方家人。然而祁家鈺說她如果瞞下去,媽媽以後恐怕會跟她沒完沒了,她擔不起這個責任。

她在莫敏儀產前一周打電話給趙曉越,趙曉越在電話里的驚叫險些將她耳膜刺穿。

她只得把電話拿開一點,任媽媽語無倫次嘮叨,直到指責她:「你這個當姐姐的怎麼不看好他。」她才叫屈:「媽,我在悉尼他在墨爾本,一個成年男子跟他女朋友上床,你叫我怎麼看著啊。你沒對他做好性教育,不懂避孕,倒來怪我。」

趙曉越啞然,祁家鈕笑道:「總之,我通知您,您要當奶奶了,B超顯示是個男孩。」

雖然當過大學教師,做過行政工作,可趙曉越也敵不住到了年齡想抱孫子的渴望,一時間對兒子荒唐行為的惱怒消散了,略想一想,居然回嗔作喜:「那我接了親家一起過去看看。」

「別別,莫敏儀堅決不肯告訴她家裡結婚和懷孕的事,現在孕婦最大,她好像情緒不算穩定,您別節外生枝現在就趕著上門認親,以後她愛怎麼跟她家裡說是她的事。」

趙曉越與祁漢明一同來到澳洲,祁漢明只待了三天就回去了。趙曉越留下來照顧莫敏儀坐月子,依足在中國習慣,不讓她亂動亂跑,不可以看電視或上網,不可以吹風扇,不能隨意洗頭洗澡,同時對這邊產科醫生的說法不屑一顧:「你要有洋人那麼好的體質還差不多,我們中國人能跟她們一樣嗎?」

祁家駿訕笑母親守舊,是標準中國婆婆,她橫一眼兒子:「我希望我的兒子也有標準的中國家庭。」

這一句話說得祁家駿和莫敏儀都無話可說。

祁家鈺再次從悉尼飛過來,卻謝絕了她媽媽讓她抱抱孩子的美意,「別別,我怕小孩子,軟綿綿不好抱,看看就好。」她隔得遠遠的,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摸一下侄子的小臉,「好了,小寶,你奶奶從此有了寄託,不必再念叨你姑媽我為什麼老大不嫁了。」

他們看上去一團祥和,可是這個熱鬧只浮在表面上。

任苒當然不會拿這個感受去掃別人的興,她依舊天天早出晚歸,回來後看看小寶便馬上撤回自己的房間,不肯插到別人一家中間。

晚上,祁家鈺與任苒住一個房間,她靠在床頭長長嘆息:「我決定這輩子還是單身的好。」

任苒好笑,「家鈺姐,為什麼發這感嘆?」

「你看看阿駿,再看看敏儀,變成什麼樣了?」

任苒默然,住在一起,她最有體會,他們兩人的變化的確很大。

「當時在機場接你們三個人,敏儀看上去最興奮,那個活潑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今天一看她,我嚇了一跳,倒不是體形變了,主要是眼神看上去暮氣沉沉,哪裡還像一個21歲的女孩子。阿駿也是,我情願他跟以前一樣,呼朋喚友年少輕狂,好過現在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小寶還小,他們肯定壓力很大,慢慢會好的。」

祁家鈺笑了,「小苒,你們出國前,我媽給我打電話,說你任性得很,她不放心阿駿跟你一起留學。怎麼我倒覺得你是你們三個里最懂事的那個,又是上學又是打工,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還懂得體諒人照顧人。哎,這樣一表揚你,我覺得你也不像你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了。到底是我老了,對什麼都看不習慣,還是現在年輕人比我那個時候來得成熟。」

任苒也好笑,「趙阿姨沒冤枉我啊,我確實任性過。不過人總得任性過,才知道不能總是任性吧。」

祁家鈺一邊上下打量她,一邊搖頭,「看看,說你懂事,你越發端出一個懂事的款來了。不用這樣的,小苒,你最應該在意的人是自己,如果在這兒住得不開心,不要委屈自己。」

任苒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她沒想到祁家鈺不過匆匆來了兩次,便全都看在了眼裡。莫敏儀整個孕期情緒都說不上穩定,有時甚至會借小事來一場歇斯底里的發作,過後又痛哭著跟她或者祁家駿道歉。

沒人能跟一個孕婦計較,她不止一次動了搬走的念頭,可是看看意氣消沉、時不時要去酒吧買醉的祁家駿,再加上行動日益不便的莫敏儀央求她,到底又不放心,還是留了下來。家務事和做飯的工作實際上都已經落到了她一個人身上,加上學習任務繁重、還要打工,她經常覺得疲憊。

「肖鋼都看不下去,打電話給我,說真看不得一個小姑娘這麼委屈自己。我只能苦笑,哪怕我住在墨爾本,我大概也只會經常過來看看,搭搭手可以,但不會像我媽這樣事事包辦地照顧他們的生活。不是我心狠,路是他們兩個選擇的,就得自己承擔後果。就算是親人,也只能幫忙,不能代替他們生活。你只是一個朋友,更沒必要這樣。我也跟阿駿認真談了,提醒他以後不可以把自己應盡的責任推給你。」

「我知道,謝謝家鈺姐。」

祁家鈺欲言又止,只長長嘆一口氣,再沒說什麼。

趙曉越住了兩個月,回國的時間迫近。要按她的想法,她要把小博彥帶回去才放心,然而莫敏儀不肯。

莫敏儀始終沒告訴家裡她懷孕和結婚的事,看著她小心掩飾日益膨大的腹部,對著攝像頭跟家裡人強顏歡笑,任苒十分不解。

「你跟阿駿已經註冊結婚了,就算現在要孩子早了一點,你家裡也會諒解的,何必瞞著他們。」

「在這邊註冊,澳洲政府承認我們的婚姻,國內是不承認的。我堅持生下這孩子,阿駿大概在心裡恨我把他綁死了,天知道我們以後會怎麼樣,現在還是不要說的好。」

趙曉越當然不理解媳婦的想法,可是在兒子和女兒的嚴詞告誡下,也只好由得他們去。臨走之前她做主,招一個保姆幫忙照顧小孩。在當地華人報紙上登出廣告後,馬上有人面試。經她嚴格審查,最終留下一個看上去沉穩利落的30歲陪讀女士張姐,說好一周工作六天,每天早上8點到晚上6點,帶孩子並做簡單家務。

張姐十分能幹,很快就把帶孩子的工作接手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祁家鈺的勸告起了作用,祁家駿突然有了很大改變,他流連夜店的次數大大減少,大部分時間除了上學、去圖書館,便會早早回來,接手抱抱孩子,幫忙做一下家務。更重要的是,他再沒有流露出暴躁易怒的情緒,哪怕與莫敏儀有了爭執,他也很少如從前一樣發火。

任苒看在眼裡,鬆了口氣。雖然她跟祁家駿在一個校區上學,但不願意再引起任何誤會,考了駕照,狠下心買了一輛很便宜的二手韓國車,恢複了獨自上學,打工生活。

小小的嬰兒一天天長大,生活看似走上了正軌。只有莫敏儀,似乎並沒有從孕期直到產後的情緒不穩中恢複過來。心情好時,她抱著小寶捨不得放手,跟他喃喃說話,唱兒歌給他聽,不停親吻;心情不好時,任小寶在一旁大哭,她也不理不睬。如果任苒看不過眼,上來接手,她又會出言冷嘲熱諷。

任苒只能在她發作的時候轉身走開不理她。

小寶四個月不到,莫敏儀在看了祁家駿給她和孩子拍的照片後,立刻說要減肥,第二天便給兒子斷了奶,去報了健身課程。

她開始迷上購物,買回大堆的化妝品、衣服、皮包、鞋子。在沒有上學後,她卻恢複了和舊時同學的聯繫,有時會相約出遊。

她到底年輕,體質一向又好,生下孩子後,一加鍛煉就恢複得很快,身材重新凹凸有致,更添了幾分性感,沒人看得出她已經是孩子媽媽,投身社交活動里,她似乎漸漸恢複了舊日的開朗。

張姐再怎麼溫和肯吃苦,也開始抱怨,一個人帶孩子又要做家務,確實忙不過來。祁家駿無奈之下,安撫之後給她加了報酬,然後張姐不在時,提醒莫敏儀不要完全放手將孩子和家務全推給保姆,帶累得任苒只好放下功課幫忙,結果再度惹來了一場大吵。

任苒試過勸架,但她發現,她介入時,莫敏儀只會將怒氣轉移到她身上,她便索性不勸了,只是把哭鬧的小寶暫時抱開,由得他們關上門大吵。

第二天,莫敏儀對她道歉:「我知道我是失心瘋了,我這個玩法,要沒你幫著我,張姐一個人是照顧不過來小寶的。」

任苒嘆氣:「敏儀,我坦白講,我是看在小寶的份上。」

莫敏儀訕笑,「當然,你們都是看在小寶的份上,我又不是傻子。阿駿看小寶份上跟我註冊結婚,婆婆看小寶份上往我戶頭上打錢從來不問用途,那麼厲害的大姑娘,明明瞧不起我,也看小寶份上對我客客氣氣。」

任苒沒想到她現在如此偏激,「好吧,你可以忽視我的想法。不過你和阿駿、趙阿姨、家鈺姐是一家人了,要那麼想他們的話,不管他們怎麼待你,你都能有不一樣的解釋,何必呢?」

「沒辦法,誰讓我有的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婚姻。」莫敏儀見任苒詫異,倒笑了,「對,我生下小寶,換回了一個名義上的老公,從知道我懷孕一直到現在小寶快半歲了,阿駿再沒碰過我。我鼓足勇氣伸手過去,他會跟觸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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