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田君培神色如常,就像根本沒有碰到陳華一樣,開車送任苒回家。任苒取了筆記本電腦,說準備去綠門咖啡館喝點咖啡提神,順便做翻譯工作。

「你的臉色不好,應該好好休息。」

「我沒事,去給論壇工作了一周,今天一開郵箱,收到蔡總兩份郵件催問進度,我必須抓緊裡間了。」

田君培知道,任苒上次翻譯的基金操作的一本交稿之後,出版社那邊反響不錯,她如期收到了報酬,蔡洪馬上又交了另一部金融方面的普及性著作過來,這次更為正規一引起,簽訂了正規的翻譯出版合同,約定報酬及交稿期限。任苒當然十分重視。

「上一本書他都沒署你的名字,我真不懂這種操作辦法。」田君培看過那份合同,頗有幾分不以為然,「這次倒是說要署上你的名字,可是所有對你約束的條款都來得很明確,對出版方的約束就含糊了很多。」

「上次我的身份相當於槍手,不可能加名字上去,不過說真的,我也不在乎有沒有名字。這次他主動提出簽合同,我已經很意外了,畢竟我沒什麼名氣。我在一個翻譯論壇諮詢了一下,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條款。再說蔡總信譽還不錯,付報酬很及時。」

他沒辦法,只得陪了她下樓去綠門。

任苒和田君培跟往常一樣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喝咖啡,一邊各自對著筆記本電腦工作。

咖啡館的門突然被人重重推開,一個清朗的男人聲音響了起來,「叫蘇珊出來見我。」

周末上午的咖啡館只有他們兩個顧客,他們不約而同抬頭望過去,只見一個修長英挺的男人大步走向吧台站定,從任苒和田君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穿著修身款夾銀絲黑襯衫,黑色長褲,架著墨鏡的是一張線條俊美得無可挑剔的側臉。

吧台內站起來的那個女服務生張口結舌地看著他,竟然說不出話了,任苒能夠原諒她的這個反應,因為她已經從這張側臉看出來,來的人是溫令愷。

溫令愷不耐煩地敲一下吧台,再次重複:「叫蘇珊出來。」

女服務如夢方醒,結結巴巴地說:「老闆……我是說蘇珊,還沒過來。」

「打她電話,叫她馬上過來,就說我在這邊等著她。」

女服務生忙不迭地去抓電話,任苒和田君培禁不住相視而笑。服務生放下電話,「蘇珊說她有事,得等一會兒再過來,如果你有事,可以讓我轉告。」

溫令愷一言不發伸手進吧台裡面拿起電話,按了重撥鍵:「蘇珊,你狠,想不到你居然用這一招逼我過來。」

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他壓低聲音狠狠地說:「不管怎麼樣,你今天把囡囡送回來,我父母快急瘋了。」

過了一會兒,他驀地提高聲音:「你給我二十分鐘內出現,我就在這兒等著。」

溫令愷「啪」地掛上電話,對服務生說:「一杯espresso,謝謝。」

他轉過身,眼睛掃過任苒這邊,走向了咖啡館另一側靠里的桌子坐下,仍不摘下墨鏡,拿出手機翻看著。

任苒正打算重新打開筆記本電腦,服務生卻突然走近了他們這張桌子,一邊往玻璃杯里加水,一邊神秘兮兮地小聲對她說:「任老是,我們老闆請你進去聽電話。」

任苒有點驚訝,看看田君培,站起身隨服務生走進吧台,進了那間小小的辦公室,拿起電話,剛「喂」了一聲,蘇珊的聲音便傳了出來:「任老師,幸好你今天在這邊,我昨天帶囡囡回家看我父母了,現在還在回來的路上,還得至少兩個小時才能到。你幫我去跟溫令愷講清楚,請他離開,他再待久一點兒,非招來記者不可。」

任苒很是不解,「你只是帶囡囡看她的外公外婆,他和他父母何必這麼緊張?看來他還是很在乎你的。」

「哪是因為這個。」蘇珊冷笑一聲,「我跟他們講,我打算把綠門賣掉,和我以前的老闆結婚,然後帶囡囡去新加坡定居。」

任苒一下怔住。「我跟他父母好言好語說了,那邊的環境更有利於囡囡的成長,我保證會在假期帶囡囡回來看他們,他們有裡間,也可以去新加坡探親。哪知道老先生老太太頓時歇斯底里大發作了,非說我是拿著女兒向他們的兒子逼婚。我逼什麼婚啊,這次回老家,我就是開婚姻狀況證明,讓老李跟我父母見面,然後登記結婚。」

上次旅行回來,蘇珊還隻字未提要與老李結婚,任苒也不過一周多裡間沒來綠門,現在不得不佩服她的決斷,「那我能跟溫令愷講什麼?」

「他自我中心習慣了,剛才根本不聽我說什麼,就命令我二十分鐘內出現,然後掛電話,真搞笑。」蘇珊沒好氣地說,「一來我要開門做生意,二來我不想再引來記者亂寫一通給囡囡惹事。不然我管他在這兒坐一天呢!服務生看到他,花痴得連聲音都變了,甭指望她們能轟走他。想來想去,只有請你去幫我去說說。讓他回他家,我保證兩個小時後過去跟他見面談。」

任苒只得答應,她掛上電話走出來,徑直走到溫令愷面前,可是不待她開口,溫令愷頭也不抬,客氣而冷淡地說:「現在是私人裡間,不簽名不合影,謝謝。」

一直注視著任苒一舉一動的田君培撐不住笑了,任苒眼角餘光向他一掃,嘴角微微向上勾起,聲音卻保持著鎮定,不疾不徐地說:「溫先生,我受蘇珊的委託過來轉告你,她目前正在進漢江的高速公路上,約兩個小時以後進城,她約你在你父母家見面,請你不要在咖啡館久留,以免給大家造成不便。」

溫令愷果然見慣各種場面,英俊的面孔上不露任何尷尬之色,冷冷地說:「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待會兒咖啡館的顧客會慢慢多起來,你是公眾人物,相信也不願意在這兒久留,引人來求合影簽名,我說完了。」她轉頭對服務生說:「請把溫先生這杯咖啡記在我的賬上,謝謝。」

溫令愷站起了身,森然說道:「不管你是誰,請轉告蘇珊不要自作聰明玩火,更不要考驗我的耐心。」

他大步甩門而去,綠格子琉璃門在他身後被帶得「砰」地一響。

任苒回到座位,田君培笑著搖頭,「傳說中的大,果然派頭十足。」

她也覺得好笑,「唉,的確是很英俊、很有明星范的男人,可是大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習慣了,受不得一點拒絕,估計蘇珊等會兒跟他的談話會很艱難。」

田君培聽她講了蘇珊的打算後,自然是從法律角度看問題:「看這樣子,溫令愷似乎不打算放棄女兒的撫養權。」

「他大概不會公開爭奪撫養權吧,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隱瞞有個女兒。」

「還要看當初蘇珊有沒有將女兒的撫養權正式交給祖父母,不然還涉及撫養權變更問題要解決,並不是說想帶孩子走就可以帶走掉的。」

「不管怎麼說,她總算下了決心去過一種新的生活,我為她高興。」

「你覺得她突然決定跟以前的老闆結婚,算是徹底放下了溫令愷嗎?」

任苒長久默然。

田君培突然意識到,他其實並不關心蘇珊的心理與命運,他在等一個來自任苒的判斷。她似乎已經努力對他「講清楚」,可是他們之間仍然滿布疑雲,隨著與陳華的一次次碰面,他的心底疑慮不時加深,他為此而心底一沉。

這時任苒抬起頭看著他,「我想,她愛了他那麼久,要斷然遺忘,確實不太容易。可是人總是要向前看,不管以前經歷過什麼,既然決定過另一種生活,對自己對別人負責的做法,就是學會徹底放下。」

她聲音平和,神情坦然。這種冷靜理性的態度一向為田君培所欣賞,此時,他突然做了個決定,再也不去追問盤詰任苒的過往。

這個決定多少讓他擺脫了幾天來的矛盾狀態。他伸手過去,拇指輕輕易摩挲著她手背上細膩的皮膚,笑道:「現在我能理解為什麼看娛樂新聞的人那麼多了,我也不例外,居然要議論這樣不想乾的閑事。」

任苒也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低下頭繼續翻譯著文稿。

田君培正在筆記本電腦上處理郵件,突然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他媽媽只講了幾句,他頓時心底一沉,下意識看任苒一眼,走出綠門接聽。

「——好,怎麼又說到這事了?昨天我不是給您和爸爸解釋清楚了嗎?」田君培此時頗有點不耐煩。

「你解釋的都是什麼?」他媽媽一反平時的溫和,聲音嚴厲地說,「君培,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到底對這個叫任苒的女孩子了解多少?」

「又怎麼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還被蒙在鼓裡。真不敢相信她出生在書香門第,她的經歷實在實在太複雜了,以前完全是一個問題少女,十八歲讀大一時棄學,離家出走,跟一個男人同居,那個男人就是億鑫的董事長陳華。十九歲時,她又跟另一個男人去澳洲留學,在那邊同居、懷柔、墮胎。那個男人跟別人結婚生了孩子,他們還保持著不正常的關係,然後這男人又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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