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二天早晨,田君培到一樓餐廳吃早餐,孫隊長頹然走了進來。他頗有些詫異,「老孫,你怎麼有空來這裡?」

孫隊長坐下,伸展著腿,隨隨便便地說:「我今天凌晨被人叫起來加班,一直忙到現在。」

「除了什麼大案子嗎?」

孫隊長目光炯炯地盯著他,他不免疑惑,「不方便講就不用講,我的好奇心並不算很強。」

「君培,你知不知道你惹上了什麼事?」

田君培一怔,「這話怎麼講?」

孫隊長哼了一聲,「昨天我們釋放的那個叫任苒的女孩子突然離開的高登酒店,不知去向。我們不得不連夜加班找她。」

田君培大吃一驚,「至於這麼大陣勢嗎?任小姐又不是犯罪嫌疑人,而且有完全行為能力,她愛去哪兒就去哪兒,怎麼居然要弄得全城搜捕她。」

「當然沒有搜捕的程度,否則你現在還能好好坐在這裡嗎?」

「老孫,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華並沒有正是報案說女友失蹤,劉處長只是請我們協助尋找。我們調出高登酒店的監控錄像,可以看到任苒一個人提了行李於十二點零五分出房間,乘電梯到一樓走出酒店,偏偏酒店門口的攝像探頭出了故障,沒有拍到她上了什麼車,去了哪裡。我們詢問值班服務員,他們也沒注意到。接下來半個晚上,我們只好排查附近的計程車和酒店,有一個司機說她想乘車出城,不過他沒有答應,去拉了別的活。」

田君培笑道:「那你怎麼找到我這裡來了?」

孫隊長冷笑,「我留了個心眼啊,記得某人昨天在公安局接完電話跟我說過,有人約他去花都夜總會談事情。花都恰好就在高登酒店對面,我早上轉過去,調了花都的監控錄像資料看,猜猜看,我看到你12點13分從夜總會出來會有什麼聯想?」

「我只會想,老孫你果然有福爾摩斯的潛質。」

孫隊長笑罵道:「你少給我戴高帽子。我知道你一向出差都住度假村這邊,馬上過來查了一下昨晚的入住登記,果然是你拐了人家女朋友來這邊。」

「孫隊長,你誤會了。」

一個柔和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他們同時回頭,只見任苒不知時候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我並不是陳華的女友。之所以離開高登,只是想換一個安靜的地方住,跟田律師沒任何關係。」

孫隊長有些尷尬地笑了。

田君培連忙說:「老孫是我朋友,他沒有惡意的。」

任苒並不介意,「我下來吃早點,不好意思聽到了你們講的話。」

她的神態十分從容,顯然沒有把別人找她這件事放在心上。孫隊長打量一下她,「請坐,任小姐,我想問你幾個問題,當然這不是正式訊問,你可以不回答。」

「請講,我盡量如實回答。」

「陳華先生為什麼這樣窮追不捨,從北京一直找到這裡?」

任苒思忖一下,「我身體不大好,他大概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出遠門,昨天我已經跟他講清楚了,我現在沒事,不用他擔心。」

「不過,你大概沒有跟他講再見就走了吧。」

任苒苦笑,「我覺得沒那個必要。」

「任小姐,請恕我直言。我查了一下高登酒店的入住記錄,陳華先生於三天前那個下午抵達J市入住,也就是說,從你被關押在本市公安局時起,他就住在高登酒店,一直到昨天,他才請來省廳的劉處長陪他到公安局撤銷報案,這似乎不是一個單純不放心你身體的態度。」

任苒有些意外,她完全沒有想到陳華竟然已經來了這麼久。他管理著億鑫集團,以他的忙綠程度,一個人在這偏僻城市的酒店一住三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難道僅僅只是就近看她如何接受不告而別的懲罰嗎?她不認為他有這種閑心。想到昨晚,她只能努力鎮定。

「有些事我沒法解釋。不過餓哦可以保證,我現在跟他沒有任何經濟上的牽扯,我也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跟你回公安局接受調查。」

「任小姐,我不是來抓你的。我並沒有接到報案,只接到指示排查市區酒店,該做的工作我已經完全做完了。到這裡來,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提醒小田注意。」田君培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不然你也不會跟我講那些話。」

「你是律師,該怎麼做自然有分寸。」孫隊長站起了身,「好了,當我沒來過這裡。」

「謝謝孫隊長,我會馬上退房離開,盡量不給各位添麻煩。」

孫隊長走了,任苒正要回房間收拾行李,田君培攔住她招手叫來服務員,示意她再端一份早點過來。度假村提供的是中西合璧的早餐,一個煮雞蛋,一碗小米粥,一份煎餅,再加一份水果沙拉。

「不管要去哪裡,先吃早點。」

任苒再度苦笑,「不好意思,希望不會連累到你。」

田君培聳聳肩,「沒關係,陳先生並沒再次報案把事情攪大,看上去也是有理智的人,談不上連累。你有什麼打算?」

「我準備回老家Z市。」

「那最好去省城W市坐飛機。」

任苒搖搖頭,「不,我有一點可笑的飛行恐懼,能不坐飛機就盡量不坐。」

「據我所知,J市這邊沒有知道Z市的長途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今天打算開車去鄰省的漢江市辦點公事,可以帶你過去,那邊有去Z市的長途車和火車。」

任苒略微遲疑一下,「如果不麻煩的話,那再好不過了。」

田君培並不是突然動念頭,他確實在昨天晚上從花都夜總會出來就做好了決定。

吳畏的種種行為,他早看在眼裡,也委婉勸說吳昌智加以約束,但看起來效果都不明顯。除了吳家人,只有他知道,董事長吳昌智表面絕對控股旭昇,但實際上大股東是吳昌智的外甥尚修文。

田君培所在的普翰律師事務一直處理著尚家的法律業務,幾年前,尚修文參股旭昇,將手上股份的名義持股權給了舅舅,當時田君培在所里正嶄露頭角,參與了相關法律文書的草擬,與尚修文正式認識,並開始全權負責處理旭昇的各種法律問題。

尚修文不肯公開參與企業決策,在鄰省的省會漢江市與朋友合開一家小小的貿易公司,做旭昇的產品代理,處事極其低調,不干預旭昇的經營。但田君培清楚滴知道,吳昌智十分看重尚修文的意見。

田君培跟尚修文一向談得來,私交已經算得上朋友,對於這件涉及吳昌智父子關係的官司,他持審慎態度,表面看,官司並不算大,但背後可能隱藏的問題如果不及時解決,完全可能危及旭昇的前途,於公於私,他都有責任向大股東指出來。所以他給尚修文打了電話,決定第二天直接面談,商量出一個處理辦法。

吃完早點後,兩人上樓,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下來退房。他帶任苒上車,駛上了去漢江市的公路。

從車一發動開始,田君培的手機不斷響起,而且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講完掛斷。一邊開車一邊接電話,車速不免放慢。快要出城,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不得不將車停到路邊,匆匆用筆做著記錄。

好不容易講完這通電話,他抱歉地說:「對不起,讓你見笑了,當律師就是瑣事特別多。」

任苒微微一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開車。我沒有肇事記錄,駕駛技術還湊合。」

田君培確實還有幾個電話要打,他幾乎沒有遲疑,便點頭答應,與她交換了位置。

任苒調整好座椅,繫上安全帶,發動車子。田君培先還有些擔心,打著電話同時留心看她開車。不過他很快放鬆下來,任苒開車時十分專註,上了高速公路以後便基本保持勻速,保持與前面的車距,看的出駕駛經驗很豐富。

不到四個小時的車程,田君培發現任苒是一個十分理想的旅伴,她當然不舌燥,可是也不過分沉默。她不刻意找話題,但當他聊起什麼,她會回應。態度十分自然。

下了高速進城後,兩人再度交換位置,田君培開車,他看看時間,說:「任小姐,我朋友馬上趕去機場,所以時間比較緊,我們先跟他見面,然後我再送你去火車站可以嗎?」

任苒點頭,「當然,其實進了市區可以放我下去,這個城市我不算陌生。」

只是進了漢江市區以後,她似乎大吃了一驚,迷惘地看著車窗外,「我也許誇口太早,我完全不認識這裡了。」

「你有多少年沒有來?」

她算了算,「大概快九年了。」

田君培經常到各處出差,不禁哈哈一笑,「現在城市變化很大,不要說九年,隔一年再看,都會有面目全非的感覺。」

站在綠門咖啡館門口,任苒倒放下心來。這個咖啡館再不是昔日那家隱藏在眾多雜亂無章、污水橫流的洗車房之間的小店了,唯一與過去有聯繫的是兩扇對開的玻璃門漆成綠色格子狀,裡面十分寬敞幽深,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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