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燃抱著睡著的程音出去的時候, 包廂里喝多的幾個男生已經被塞進了計程車,另外幾個男生還清醒著,分別護送幾個兄弟回家。
都是快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也沒什麼不放心的,而且這會兒也不算太晚。
另外幾個女生早就打車回家了。
謝穎比程音好點, 但還是蹲在路邊靠著一棵樹,一幅要吐不吐的樣子。
等車的時候, 陳燃問:「家裡有人來接你嗎?」
謝穎沒反應, 陳燃又問了一遍, 她才說:「爺爺奶奶睡了。」
「我一會兒送你回家。」
謝穎沒說話, 把樹榦當枕頭抱著,臉在上面蹭來蹭去。
這時候, 程音包里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陳燃正愁著騰不出手去接電話,鈴聲卻戛然而止。
他抬頭,看見程聲拿著手機站在五米外的地方, 正冷眉看著他。
又是這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男人。
兩個男人隔空對視許久,誰都沒說話。
最後還是程聲走過來,直接伸手。
陳燃也不猶豫, 笑了下, 小心翼翼地把程音放下來。
程音驚醒,但也沒什麼意識,被陳燃扶著趴到了程聲背上。
程聲背起程音,看了陳燃一眼,說道:「麻煩了。」
陳燃:「不麻煩, 應該的。」
程聲:「?」
他這兒正詫異呢,陳燃已經走到一邊,蹲下問謝穎:「你家在哪兒?」
謝穎已經坐到地上,抱著樹榦含糊不清地說:「我爺爺奶奶已經睡了。」
真讓人頭疼。
「送去我家吧。」程聲丟下這麼一句話就抱著程音上了計程車,陳燃無法,只得扶著謝穎上車。
把人塞進后座後,陳燃坐到了副駕駛。
除了兩個睡著的,車上的人也都沉默無言。
到了家裡,陳燃和程聲分別把謝穎程音兩人弄到程音的房間里,程音的媽媽立刻念念叨叨地拿著濕毛巾來給她們擦臉。
「這是喝了多少酒啊怎麼喝成這樣了?女孩子家家大晚上出去喝什麼酒啊真是頭疼。」
本來看到程音喝成這樣,程聲心裡就很不舒服,再聽媽媽這麼一念叨,旁邊又站著陳燃,他更不爽。
好在陳燃也會看臉色,人已經安全送到家了就沒他什麼事了。
「那我先走了。」
程聲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彎腰給程音脫鞋襪。
但是等人走了一會兒,他心裡又更不爽,立刻追了出去。
陳燃剛走到電梯口,被程聲叫住。
「你跟我妹妹什麼關係?」
高層住戶的樓道本就安靜,這會兒又是完全,說出來的每句話都有回應,更顯得氣氛凝重。
「就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是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程聲還是很不爽。
他去年曾經見過陳燃一面,當時就對他沒什麼好印象。
青天白日就光明正大逃課的人能是什麼好東西。
「請問你在哪兒讀大學?」
程聲問。
陳燃道:「沒上大學。」
操。
果然如此。
程聲拳頭都握緊了。
這他媽哪裡來的小混混也敢覬覦我妹妹。
「程音她年紀小,從小又是家裡寵大的,很單純,也沒見過什麼世面。」程聲努力剋制情緒,讓自己的聲音平靜,「或許她會一時被新鮮事物新鮮的人吸引,但是我們對她交朋友最基本的要求還是有的。」
他說完,平靜地看著陳燃。
陳燃似是認真地想了下他的話,然後問道:「什麼要求?」
卧槽。
這人太不會看臉色了。
我他媽都這麼說了你還問我什麼要求。
反正什麼要求都是你達不到的。
雖然很生氣,但是程聲還是告訴自己要有風度。
「首先,人品是第一位,如果從小就渾身惡習,這種人肯定是不能來往的。」
說了這個,陳燃臉上都還沒什麼表情,看來他是對自己沒什麼認知了。
程聲只得又說:「其次,雖然我不拿學歷評價人,但是客觀來講,學歷確實跟一個人的很多方面掛鉤。現在沒有正經的文憑,也很難找到一份理想的職業,沒有一份理想的職業,就……」
程聲語氣足夠委婉,但赤|裸裸地看著陳燃,以眼神釋放信息。
陳燃點了點頭,看樣子是很認同程聲的說法。
「國家隊在役擊劍運動員,算不算理想的職業?」
程聲:「?」
電梯正好到了,陳燃走進去,又轉身面向程聲道:「學歷這個真的沒辦法,我太忙了,上周才剛結束亞洲錦標賽,拿了個個人冠軍和團體冠軍,接下來又要準備世界錦標賽,實在騰不出時間上大學。」
程聲:「?」
陳燃笑了笑,一幅誠懇的模樣:「不過我哪天要是有時間了,一定聽您的找機會去上個大學拿個文憑。」
話音落,電梯門開始緩緩合上。
程聲突然伸手住電梯門,「你先別走。」
等電梯門打開了,程聲拿出手機打開百度,瞄了陳燃一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陳燃,耳東陳,燃燒的燃。」
程聲迅速打字,百度詞條跳出來,下面是簡略的人物介紹和一大段的成績列表。
程聲抬頭看看陳燃,又看看手機上的照片。
半晌,他皺著眉頭,問道:「冒昧問一句,您到底看上我妹哪點了?」
程音半夜裡醒來,發現謝穎睡在她旁邊,迷迷糊糊地把她撓醒。
「你幹嘛啊……」謝穎翻身背對程音,「你安分點。」
程音也沒什麼力氣,但還是趴在謝穎肩頭,說道:「陳燃今天跟我告白了。」
「哦。」
「他給我告白了!」
「哇哦!好棒!那我可以繼續睡覺了嗎?」
「唔……他今天跟我告白了……他說他也喜歡我……」程音蹭著謝穎的脖子,說著說著又睡著了。
喝多的人最初是容易倒頭就睡,但往往睡不了幾個小時就會格外清醒。
謝穎現在就是這種狀態,加上被程音鬧了一下,徹底沒了睡意。
她看著窗外,腦子裡依然嗡嗡作響,這是喝酒的後遺症,除了硬扛著沒有其他辦法。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穎乾脆下床去上廁所。
程音的媽媽今晚刻意沒關客廳的燈,就是害怕兩個姑娘夜裡其他上廁所看不清路。
謝穎以前常來程音家,也算熟門熟路。
她上了廁所出來,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坐到沙發上,慢吞吞地喝著。
注意到桌上擺了一本《nature》,謝穎放下了水杯。
程聲從書房出來時,看到客廳坐著一個人差點沒嚇死,仔細一看發現是謝穎才鬆了口氣。
「你怎麼還沒睡?」
謝穎把雜誌放下,站起來道:「我出來喝水,現在就回去睡。」
程聲走近,發現謝穎在看《nature》,便不自覺地皺眉。
「你能看懂嗎?」
謝穎老實回答:「單詞我大多數都認識,但是拼連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程聲把雜誌拿走,轉身放在柜子上。
「我前幾天看到你在張老辦公室。」
「嗯。」謝穎說,「我是今年最高分進來的,張老看過我開學的演講,所以那天路過辦公室的時候他跟我聊了幾句。」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程聲道,「張老喜歡你是一件好事。」
說完,他拿著鑰匙準備出門,卻臨時接到一個電話,說了兩句又折回來。
「你要出門嗎?」謝穎問,「這麼晚了。」
程聲坐下來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說道,「接我女朋友。」
謝穎點點頭,捧著水杯,小心翼翼地說:「你去年在那個地方……是為了那個姐姐嗎?」
這也是為什麼前幾天在學校看到那個女人時,謝穎一點不意外。
她早就見過。
程聲斜眼瞥過來,謝穎立刻道:「對不起,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一開始不是。」
「嗯?」
程聲放下水杯,嚴肅地看著謝穎。
「去年那個時候,我正在考慮要不要讀博。我所攻的方向非常冷門,你也看到了,即便是現在的國家重點實驗室,資金設備也比不上其他實驗室,因為這是一條看不見未來的路。沒有人知道到底會不會有結果,而在這個領域越走越遠,也就以為著我被限制得越來越死,甚至有可能這一生都碌碌無為無名無姓。」
謝穎沒說話,也不知道低著頭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