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愛情確實是一個折磨人的東西

王燦看著報紙上開始密集出現的信和地產三個在售樓盤的廣告,著實吃了一驚。

當然,未來青年城那場業主與開發商之間的軒然大|波已經以並不離奇的方式平息了下來:

王燦去採訪規劃局,跟她預料的一樣,看到了變更規劃的批複,只有局部要做小小的整改。信和地產的客服經理甚至打來電話,邀請她去採訪整改情況。她想了想,還是去看了一下。

樓間距當然不可能調整,不過一期的中心花園做了重新設計,正在加緊綠化,面積仍然不算大,可已經看得出精緻的雛形,不再是明顯敷衍的小花壇。臨街的那一排商鋪也恢複成了停車位。

她再採訪那些前期反應強烈的業主,得到的答覆各不一樣,韓律師索性託辭再不見面,很多人開始保持觀望。

一位業主悲觀地預測,等風頭一過,停車位還是會被改建成商鋪,這一塊利益可觀,信和沒理由放棄。到頭來我們實際就得到了一個小花園,另一位憤怒的業主則十分肯定的斷言,韓律師挾眾多業主的要求,已經與開發商私下達成了「某種協議」,所以才會突然失語。

王燦承認,他們說的話儘管帶著情緒,可都不無道理,然而得不到證據的支持,她自然只能聽聽而已,事實就是在沒有了帶頭的那幾位維權人士組織統一行動後,業主果然徹底成了一盤散沙各說各話,就算還有人提出抗議,也顯得沒有新聞價值可言BBS .j OOYO o·N eT了。

她寫了一個篇幅很短、不痛不癢的陳述性後續報道,交了上去,楊主任對這個結果也並不意外。

讓王燦感到吃驚的當然還是信和突開始做的這一場看上去頗有聲勢的促銷。

她打電話給廣告部門,了解了一下信和投放廣告的時間和金額,只能得出結論:看來信和的資金問題已經得到了緩解。

王燦思索之後,決定向陳向遠求證。當然,她倒不僅僅是想深挖題材,更多的還是關心他是不是更深地介入了信和的貸款計畫之中。

她對他提起近期信和的廣告,陳向遠說:「聶總確實能力超群,他對所有在售樓盤的銷售計畫做了重新定位,據說已經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不過這都需要資金投入。信和爭取到貸款了嗎?審批放款應該沒這麼快啊。」

他躊躇一下,「信和取消了向擔保公司的貸款擔保申請。沈叔叔說他已經爭取到了一個合作方注入資僉,不過現在還處於保密階段。」

王燦鬆了一口氣,根本無意繼續打聽,「我只要知道你不必繼續介入就放心了。至於信和這方面的動向,除非主任交代,否則我不會跟進。我們畢竟是市民生活類報紙,信和也沒達到財經專業報刊來報道的規模,他的秘密應該是安全的.」

信和看似安然渡過了這場危機。

最終受到影響的,竟然只是陳向遠。於琳打電話告訴王燦她聽到的消息,市行信貸部任命了新的副總,果然不是陳向遠。更糟糕的是,內部傳畜他有可能被調出信貸部,去某個偏遠支行任職。

「你要知道,信貸部是國有商業銀行的核心部門,調出信貸部就意味著不只是一次升遷受阻。」於琳在電話中長嘆一聲,「向遠這次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放下電話,王燦長久地看著面前的顯示屏,內心充滿了煩惱。

然而晚上兩人見面時,陳向遠似乎並沒有受到困擾,表現得十分平靜。

「我也聽到了傳言,說什麼的都有。調動我覺得暫時不會。」

王燦再也忍不住了,「信和的問題根本無須你出手一樣可以解決。向遠,你覺得值得嗎?」

陳向遠默然,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會對你撒謊,燦燦。當時我確實沒有考慮值不值得這個問題。」

「是呀.」王燦勾起嘴角,自嘲地笑,「襯托得我這個人多麼市儈現實。」

「別這麼說,燦燦,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以後我再作決定,會考慮你的感受。」陳向遠抱住她,誠懇地看著她,「不要再為這件事煩惱了。不管在哪裡工作,只要肯付出,都有很多機會。」

顯然,他知道她煩惱,他願意溫柔_地撫慰她,卻並不願意細談她煩惱的原因。

她不知道他是否了解,她煩惱並不是因為他失去晉陞的機會、工作陷入低潮。

愛一個人,當然希望他前途一片光明。可是以他們目前的狀態,王燦還說不上要考慮那麼現實功利的問題。

她愛的這個男人依然是一個體貼的男友,甚至她也不得不承認,他毫無抱怨,表現得極有擔當,這份冷靜沉穩的氣質是她欣賞的。

可惜這份擔當讜到底並不是因為她而表現出來的——這才是她煩惱的根源。

她試著分析自己是不是妒忌了,可是她想,就算有妒忌的成分在內,更多的還是對於他們的愛情不夠確定。

王燦不無苦澀地發現,愛情確實是一個折磨人的東西。她內心有了疑慮,這些疑慮~經產生,就無法用理智去讓它消散。她再也沒辦法回到熱戀時滿心喜悅的狀態。算一算,她的甜蜜熱戀階段居然如此短暫,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

陳向遠的新上司上任後,開始著手清收處置不良資產,防止某些信貸資產進一步劣變,他的工作突然變得比以前要繁重忙碌得多。差不多要到周末,兩人才有時間約會。

王燦想,她也可以藉此機會,讓自己冷靜一下。

她接連幾天都是按時回家,薛鳳明首先注意到了女兒作息時悶的變化,馬上便盤問。聽到女兒說男友最近工作忙,她倒鬆了一口氣,「很好,我總覺得談戀愛時太黏在一塊兒不大好,多專註於事業,也是對將來負責的表現。」

她只得點頭受教。

薛風明再度對女兒提出,「如果你們真的相處得不錯,找個時間帶他回家吃飯吧。」

她吃了一驚,連忙搖頭,「再說吧,這段時間真的很忙。」

搪塞媽媽並不困難,但搪塞自己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王燦頭一次知道「心事重重」這個詞非常傳神,她的心事確實一重一重地壓在心頭,滿滿的,而且沉甸甸的,無法理清,當然更無從釋放。

第二天下午,她採訪回來,寫完稿件,正在電腦前發獃,突然QQ上亮起對話窗口,點開一看,是何麗麗。

「王燦,你又何必這麼趕盡殺絕?」

王燦大驚,恰好此時桌上電話又響起,她只得先拿起話筒接聽,好不容易敷衍完這個電話,才騰出手疑惑地回話。

「什麼意思呀,麗麗?」

「曉成昨天突然跟我說他找到房子了,準備搬走。」

王燦恍然,有一點兒惱怒,但又莫名地心虛。她當然記起,上次黃曉成過來出差,她確實勸過他不要再與何麗麗合租了。雖然她可以問心無愧地說自己動機良好,可是她完全能想像何麗麗聽到這個消息時的憤怒,她的辯解說出來大概只會讓對方的火氣來得更大。

不等她說話,對話框不停地顯示接收到新的信息。

「我知道是你勸的他,他從漢江回來就一直對我很疏遠,跟以前大不一樣。」

「本來在這邊住得好好的,離他上班的位置也近,他完全沒理由另外找房子。」

「你何苦要這樣做,我拿你當朋友看,才跟你講我的心事,你已經有了男朋友,我礙著你什麼事了?」

何麗麗打字的速度著實不慢。王燦應接不暇,只得對著液晶屏長嘆,暗怪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為什麼要多嘴去管這閑事。

「冷靜一點兒,麗麗,你覺得這樣住在一起,讓自己越陷越深,有意義嗎?」

「如果不見他我就能死心,那我應該早解脫了。畢業以後我是挨了快半年才去的上海,你不記得了嗎?」

王燦當然不記得。畢業以後各奔東西,她當時顧著自己的工作早日上手,連失戀的煩惱都只能擱在一邊讓它自生自滅,哪有閑情理會人家的動向?

「我從讀中學時菜開始意識到我愛他,在這之前,我只是不由自主地關注他。」

「我努力學習,只是希望能繼續跟他在同一所重點中學。」

「我報漢江市的大學,只是因為他考道了這裡。」

「我試過了,在家鄉工作,忘記他,開始新的生活,可是我做不到,才辭職去了上海。」

「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厚著臉皮搬去跟他合租。」

「中間我又回去過一次,一樣沒用。」

「你憑什麼覺得你知道我該怎麼活才有意義?」

「我只是請你為他的前途著想,勸他不要隨便申請調動,你居然做出這種事。」

「你說了你跟他只是普通朋友,那又何必插手他的生活?」

「我只想離他的生活近一點而已,這個願望過分嗎?」

一行行新消息又急又快地出現在屏幕上,王燦只覺無能為力,她發了一個搖白旗投降的表情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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