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戀愛這回事

王燦被客廳傳來的手機鈴聲驚醒,天已經黑了,她花一點兒時間適應室內昏暗的光線,迷惑地看著陌生的天花板,突然醒悟,她在矛盾猶疑,陌生的激|情,緊張,身體疼痛與極度不適之後,精疲力竭,居然又睡著了,她正要欠起身,尷尬地發現自己是赤|裸的。

陳向遠輕輕按住她,「我來。」

他下床拾起衣服穿上,又將王燦的衣服一一撿起放到枕邊,王燦不敢正視他,只覺面孔火燒般發燙。她的手機仍在客廳不屈不撓地響著,陳向遠說:「我去給你拿過來,是在背包里吧。」

他一出卧室,王燦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陳向遠進來,把仍在響的手機遞給她,她一看,果然是家裡的號碼,連忙接聽,媽媽的聲音又惱怒又著急地傳來,「你怎麼不接電話?我和你爸快急死了。」

「對不起呀媽媽,我睡著了,沒聽到。嗯,沒事」她含糊地應著,「就快到了,嗯,好,我回來吃晚飯。」

她根本不敢看陳向遠,慌張地跑出來收拾自己的背包,一失手將手機掉在了地上,剛彎腰去撿,沒撿嚴實的背包一歪,裡面的東西嘩的一下散落出來,陳向遠蹲下來,接過背包一樣樣將東西收進去,然後站起來摟住手忙腳亂的她,她著急地說:「我得趕緊回家。」

他沒有鬆開她,她詫異地抬頭,正碰上他的目光,再次窘得滿面通紅。他無聲地抱緊了她,這個有力的懷抱讓她安靜了下來。

已經發生了,她對自己說,無須追悔。

她唯一害怕的是那個激|情可能帶來的不可測後果。當然,她了解必要的生理知識,知道自己處於安全期,而陳向遠也是最大可能地採取了措施,可她心裡還是揣揣不安。

陳向遠似乎察覺到了她在想什麼,「對不起,燦燦,今天是我太衝動了。我會對你負責。」

「我要的可不是負責。」她的頭伏在他懷裡,悶悶地說:「我又不是無知少女,自己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本來準備跟你慢慢來的,可是,」他板起她的頭,深深地看著她,「你讓我失控了。」

「你後悔嗎?」

「完全不後悔,我只希望我能做到別讓你後悔。」陳向遠輕輕笑了,吻著她的嘴唇,「燦燦,我愛你。」

這是王燦樂於聽到的一句話,她抱緊了他的腰,良久才輕聲說:「送我回家吧。」

回到家裡,王燦仍然不可避免地心虛了。媽媽那些常年的教誨全都遲緩而不適時地湧上心頭,讓她產生了強烈的罪惡感。她本能地迴避著媽媽的視線,借口坐了大半天車,先去沖澡。

她洗了很長時間才出來,薛鳳明早就已經做好了晚飯,三人圍坐在桌前開始吃飯,父母頗有興緻地問她玩得怎麼樣,她總算平靜下來,可以打起精神講一下漂流趣事,沿途風光了。

吃過飯後,她伸個懶腰,「累了累了,我先去睡了,明天還得上班呢。」

當然,就算躺在了床上,她也很難睡著。她現在能體會到從別人嘴裡聽到和書本上看來的經驗與自己的親身體驗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了。

那樣黯淡而柔和的光線中彷彿激起看不見的電流,從他的手指通過她的肌膚上;那樣緊那樣火熱的擁抱,近乎窒息;那樣小聲在她耳邊的低語,是她想像不到陳向遠會說出來的話,還有那樣充滿柔情的撫摸,那樣讓她戰慄的身體交纏……

她有不少理論與間接知識,知道就一般情況而言,在第一次就能欲|仙|欲|死的,只能是台灣言情或者西方羅曼司小說的不二套路,在現實生活中發生的幾率幾乎為零。她的第一次,同樣是慌亂遠遠多過享受,疼痛大大壓過快|感。

可是,那種合而為一的親密感覺是真實而強大的。

想起張愛玲關於通往女人內心道路的那句名言,她禁不住一陣臉紅,有點兒自嘲地想,對著一個男人先動心並不奇怪,可是怎麼動心,都會有所保留,只是她沒想到,身體淪陷居然會比動心來得更不可抵擋。

為什麼有人能坦然享受身體的快|感,同時保留對心的自主?而她自己似乎像傳統女性一樣,讓心跟著身體感覺走了。

真的只是一個被佔有的感覺嗎?付出和佔有的清晰邊界又在什麼地方?

讀書時,她的邏輯學得不錯,可是這樣的思辨讓她覺得很混亂。她想,也許想分析愛情,本身就是一個徒勞。

沒人注意到王燦已經悄然邁出了她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一步。

不管是一向對女兒所有舉動觀察入微的媽媽,還是一個辦公室里朝夕相處的同事。

這是王燦頭一次有了只屬於自己所有的秘密,她不免想到,其實一個人要有一點兒秘密,根本不算困難。

不過她的這一點兒小秘密,與在報社裡不脛而走的那個爆炸性新聞一比,就實在太小兒科了。

王燦時常去羅音辦公室,當然與吳靜與算熟識。

「咦,才一個周末而已,世上就已經換了日月。以前都沒聽說她有男朋友啊,好像就是一個多月前,我們在那兒討論羅音的房子裝修,她還跟我說,她不急著結婚,準備把自己剩成聖鬥士,也絕不將就。怎麼會突然閃婚?」

李進軒一下笑出了聲,「哈佛的博士,納斯達克上市高科技公司的亞洲區副總裁。我查了一上資料,按保守估算,他的身家也至少上億——這樣的男人向她求婚,她一口答應下來,能算將就嗎?」

「哇——」居然聽到發生在身邊的八卦,王燦精神大振,「真的嗎?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這能瞞得過我嗎?知道名字後一搜索,全出來了。」

「不知道吳靜會不會在這邊辦婚禮,到時我們可以看看新郎是啥樣的。」

「她不聲不響辦好的護照,已經飛去北京等簽證,然後去美國度蜜月。不過網上找得到新郎照片,你要是好奇的話,回頭我發個網頁給你。」

王燦有點兒失望,「出去玩一趟,居然錯過了這個熱鬧。」

「放心,新郎所說在本地有投資項目,新娘跟我們說了,回來後會大擺筵席。」李進軒笑道,「你會看到真人的。」

他講得足夠詳細了,王燦仍然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羅音都沒跟我提起過,她們倆可是一個辦公室,面對面地坐著。太不夠意思了。」

「你還真別冤枉了羅音,她這兩天被大家盤問慘了。」李進軒手機響起,他接聽之後趕著要出去,「你自己去問她吧,你們關係好,應該會打聽到一點兒獨家消息。」

王燦處理好手頭的工作,馬上跑到羅音的辦公室,探頭一看,吳靜不在,她拖了一把椅子坐到羅音面前,擺出眼巴巴聽故事的姿勢,羅音頓時給她氣樂了。

「得,不用你拷問,我把知道的全招了,我大概只比報社其他人早聽到一天而已。吳靜在向報社辭職的頭一天晚上約我在綠門談心直到打烊,告訴我她的未婚夫是批電話過來傾訴的讀者。」

王燦不得不扶一下自己的下巴,承認李進軒預報得果然不錯。

「準備地講,一個月前,那男人打傾訴熱線進來,開始打的是我的手機,那人說他剛從美國回來投資一個項目,偶爾看到我們的報紙,想講一講他的曲折情路。我那天剛好感冒了,想早點回家休息,就推薦吳靜接待他。他和吳靜約在江邊明珠酒店見面。你也知道,我們和讀者見面,要麼約在報社專設的講述室,要麼約在對面的綠門咖啡室,不主張去別的地方。我當時還提醒吳靜放機靈點兒,小心碰上不著調的人飛單,那裡一杯咖啡可價格不菲。」

王燦興緻勃勃地追問:「結果兩個人就一見鍾情了嗎?」

「鐘不鍾情我不清楚。」羅音攤一下手,「我所知道的是,吳靜回來以後,寫成了一篇海歸鑽石王老五的情感與心路歷程,我得誇獎她一句,寫得非常纏綿感性,文采斐然。登出來以後,引得不少多情女讀者打來電話索要他的聯繫方式。一連好多天,我們的電話都快成徵友熱線了。我們只能反覆解釋,不方便透露傾訴者的資料,結果還有好多人罵我們編故事欺騙讀者的感情。現在你看,我們這個版做得多誠實,簡直稱得上十足真金,童叟無欺。」

這樣說起來,王燦還真對那篇傾訴有點兒印象,「我想起來了,那男人是本市人,中學畢業後考取獎學金出國留學,初戀是他的同學,因為車禍去世,他結過一次婚,後來離了,對吧?」

「沒錯,四十四歲的優質男人,成熟儒雅,有一個八歲的兒子,一份雄厚的身家,一個光明的前途和一顆亟待撫慰的破碎的心。」

王燦被逗得哈哈大笑,「想想看,如果是你去聽他傾訴會有什麼結果?」

「你還真不是頭一個這麼對我說的人。」羅音也笑了,「沒戲——我跟他們都大義凜然地說,我可是名花有主堅決不二色的人。跟你不怕講實話,我一向不招桃花。吳靜跟我說,她在很大程度上是被那個人的經歷給打動了。恐怕我聽了這麼多年讀者講述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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