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學期開學第一天, 穆際雲想起了自己那兩個很久沒有見面的朋友, 便打算去聯絡聯絡感情。
他走到高二教室,看了一圈,沒發現趙清媛的身影。
於是他又去高一教學樓,也沒看到段驍, 班裡同學說他訓練去了。
穆際雲看了看時間, 上午十點,段驍居然訓練去了?
穆際雲覺得他肯定又利用訓練的借口逃課。
但沒想到課間操時間,他還真的在學校跑道上見到了段驍。
還有趙清媛。
她坐在跑道邊的乒乓球桌上,纖長的雙腿一個勁兒的晃蕩。
穆際雲坐到她旁邊, 問:「你在這兒幹嘛?」
趙清媛撐著球桌,仰頭說:「天氣這麼好,不想做操啊。」
她的頭髮垂了下來,穆際雲看了一眼, 問:「你頭髮怎麼短了這麼多?」
趙清媛立馬坐直, 瞪著遠處的段驍。
「那個神經病把口香糖粘我頭髮上,還非要給我弄下來, 結果越搞越亂, 最後我只能剪了一大截。」
穆際雲沉默地看向段驍,他正活蹦亂跳地做熱身。
「奇蹟。」穆際雲說,「你居然沒有打死他。」
趙清媛問:「打死他犯法嗎?」
穆際雲說:「雖然他是個神經病,但還是受法律保護的。」
趙清媛眯了眯眼睛,「再有下次,我就算冒著坐牢的風險也要揍死他。」
然而事實證明, 段驍總能一次次打破趙清媛的原則。
就用他那無敵厚的臉皮,一次次碰瓷。
但此刻,他還在趙清媛的原則在線試探。
教練吹哨子後,段驍迅速沖了出去,眼看著要第一個到達終點了,他卻猝不及防摔了一跤。
幸好跑道是塑料的,段驍沒摔疼,站起來拍了拍衣服,慢悠悠地走到終點。
教練瞪了他一眼,讓他到一邊兒待著去。
於是段驍便爬上乒乓球桌,擠開穆際云:「讓讓!讓讓!」
穆際雲不耐煩地看他一眼,給他挪了個位置,「就你這水平,準備什麼時候被踢出校隊?」
段驍對穆際雲的話充耳不聞,看著趙清媛,眨了眨眼睛,「你怎麼來了?」
趙清媛懶懶地說:「這裡是你家承包的嗎?我不能來嗎?」
段驍說:「是啊。」
趙清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行,不來就不來,我走了。」
「別啊!」段驍拽住她的手,「我是說,這些最新的乒乓球桌確實是我爸捐的。」
趙清媛:「……」
「神經病。」趙清媛吐槽了一句,又坐了下來。
穆際雲看著趙清媛那隻被段驍拽著的手,皺了皺眉頭,發現事情有些不妙。
段驍問:「你今天放學後回家嗎?」
趙清媛說:「不回。」
段驍立馬笑了起來,「太好了,那我們去看電影吧,我已經買好了票!」
他揚起手,捏著兩張電影票。
趙清媛瞥他一眼,「不去。」
「去吧。」段驍又拽著她的手臂,「去吧去吧!」
穆際雲這時候插嘴,說道:「咱們倆去吧。」
段驍回頭看他,立馬變了一副面孔,「有你什麼事?」
穆際雲生平第一次收到這樣的冷遇,立馬跳下乒乓桌,並狠狠踹了段驍一腳,扭頭就走。
段驍瞪他一眼,又回頭繼續拽趙清媛:「去嘛去嘛。」
「你好煩!」趙清媛甩開他的手,指著跑道說,「你去跑個第一名,我就跟你看電影去。」
「好嘞!」段驍立馬跳下去,瘋狂跑到跑道上,正兒八經地做準備運動。
這一次,教練一吹哨子,段驍跑得比風還快。
到終點的那一刻,段驍轉身,迎著風,雙臂舉起,朝著趙清媛划了個大大的愛心。
「神經病。」
趙清媛又低低罵了一句,垂下頭,讓長發遮住她的臉。
當她長大,有人問她:「趙日天你有沒有臉紅過」,她說,在她十七歲那一年,學校的操場上,因為一個少年中二而又浮誇的動作,而紅了臉。
盛夏來臨,知了在樹梢叫個不停,操場的塑料要被烤化了似的,但段驍小少爺奇蹟般地每天準時出現在訓練場,且從不缺席。
教練都很震驚,心想他什麼時候轉了性子。
但只有段驍一個人知道,在不久前的一個夜晚,他和趙清媛坐在街道噴泉邊。
趙清媛看著LED屏幕上的新聞,說:「市裡的比賽,你拿個冠軍回來,我就每周陪你去看電影。」
為此,段驍覺得,讓他拿個奧運會冠軍都沒問題,只要趙清媛一句話。
於是,在那個悶熱的六月,段驍拿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冠軍,並開始了人生中第一段戀愛。
他一直以為,打動趙清媛的是那一個鍍金的獎盃。
其實趙清媛連獎盃上刻的什麼字都沒看清,她記住的,是獎盃後那張掛著汗水,眼裡卻只有她的笑臉。
在段驍之後的人生中,有過很多次戀愛,他交往過清純的舞蹈家,也交往過性感的模特,還有風情萬種的女明星,但他想不通,那段青澀得連親吻都淺嘗則止的戀愛,怎麼就記了那麼久。
高二開學,段驍成了西辰第二狗賊。
大家想不通,幹啥啥不行,除了跑得快的段驍,怎麼就拿下了趙清媛。
哦,他還有錢。
但小虞姬怎麼可能是那種人,所以段驍一定是狗賊。
自此之後,狗賊段驍在學校走路都帶著風。
他笑眯眯地去找穆際雲,明目張胆地站在高三門口,說:「穆際雲,這個月不要讓我看到你吃肉!」
穆際雲怒火中燒,每每看到趙清媛和段驍站在一起,就會想到中午吃的青菜。
一個月後,穆際雲瘦了十斤。
但段驍才不管穆際雲的感受,他每天當著趙清媛的跟班,口頭禪變成了:「我女朋友是趙清媛!」
其實他只是想炫耀炫耀自己的女朋友是趙清媛,別人卻總以為段驍是要找趙清媛打他們。
久而久之,段驍發現了這一點,有點鬱悶。
雖然他才高二,但他好歹也是趙清媛男朋友,怎麼搞得跟她的小弟似的。
於是,段驍總想找個機會反撲。
第一次,他讓趙清媛別搭他肩膀,要拉他的手,被趙清媛罵了一頓。
第二次,他讓趙清媛喂他喝水,被趙清媛潑了一臉水。
第三次,他讓趙清媛叫他親愛的,被趙清媛揍了一頓。
段驍哭喪著臉去找穆際雲訴苦,「不叫就不叫,怎麼還打人呢……」
「對。」穆際雲同仇敵愾地說,「她真的太橫了,像個男人一樣,不知道那些男的怎麼就眼瞎了。」
段驍:「你埋汰誰呢?」
「不是。」穆際雲說,「我就是說,她真的跟只母老虎似的,你注意生命安全。」
「誰讓你這麼說我們媛媛了!」段驍站起來罵穆際雲,「你才母老虎!」
穆際云:「……」
「段驍你他媽神經病吧!」
段驍還差五個月滿十八歲,所以穆際雲和趙清媛去十八禁的場所從來不帶他。
這種事情,不管他怎麼碰瓷都沒有用的。
後來,他忍不住好奇,悄悄跟在穆際雲和趙清媛的身後,摸進了酒吧。
其實酒吧管得也不嚴,誰在乎你有沒有成年,只要有錢就是爺。
於是,段驍在隔穆際雲和趙清媛老遠的地方,點了一盤瓜子和二十瓶啤酒。
至於為什麼是二十瓶,段少爺覺得人可以小,氣勢不能小。
但是他待了沒半個小時就開始打瞌睡,這種地方有什麼好玩兒的?
就在他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酒吧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段驍定睛一看,謔,那邊打起來了!
段驍趕緊把瓜子端回來繼續看,但幾分鐘後,他發現不對勁了。
跟人打架的是穆際雲和趙清媛?
還有兩個男人摁住了趙清媛?
那一刻,段驍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提起啤酒瓶子就沖了上去。
現場一片混亂,段驍不知道誰是誰,黑暗的燈光下他看不清周圍人的模樣,他只知道,誰敢靠近趙清媛他就打誰。
這天,最會碰瓷的段驍沒有碰瓷,短跑冠軍段驍也沒有臨陣脫逃。
當他們跑出酒吧,一路狂奔,最後溜到公園長椅躲起來的時候,借著路燈,趙清媛發現段驍竟然滿臉是血。
「你是不是傻!」趙清媛用手抹開他臉上的血跡,發現血跡的來源是他頭上的一個傷口,「你有沒有事?要不要去醫院?」
「不行!」段驍說,「我爸會打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