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不知什麼時候悄然停歇的,只留下微弱的蟲鳴隱藏在瑟瑟風聲中,沉睡的人完全聽不見。
室內。
鄭書意趴在枕頭上,薄背凌亂地搭在她身上,汗濕的長髮披散在白色枕巾上。
肩膀以下,半張背都裸|露在外,柔和吊燈灑下光柱,將蝶骨上的紅印襯得格外明顯。
她睜眼看著床邊的時針指向凌晨兩點半,臉上潮|紅還未完全退卻。
然而一旁的人也還沒完全安分下來。
時宴從她身側覆身擁過來,細密的吻落在她的背上,帶過一陣陣過電般的酥|癢感。
偌大的房間,空氣卻很稀薄。
鄭書意閉上眼,眉心微抖,每一口呼吸都聞到了曖昧的氣息。
「不要了……」她往床邊縮了縮,反手推開時宴,「我明天要工作,你煩死了。」
時宴的吻停滯在她後頸,拂開她貼在臉邊的頭髮,隨後起身。
「那去洗澡休息吧。」
鄭書意卻癱著沒動。
直到感覺到時宴的手碰到她的腿,試圖抱起她的時候,她卻條件反射般坐了起來。
然後胡亂地披上睡袍,低著頭推開他就下床。
「我自己去洗,不用麻煩你。」
那幾天莫名滋生的老夫老妻般至親至疏的感覺,就在這一晚全面崩塌。
鄭書意踏進浴室關上門的那一刻,最後的力氣也散盡,她背貼著牆壁,酸軟地腰腿慢慢往下滑。
牆對面正好是一整塊的大理石,在明亮浴室燈光下,有鏡子的效果。
鄭書意看著牆面映著自己的身影,適才的一幕幕又倒涌到眼前。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手來,看見手腕處一圈紅痕,氣息又變得灼|熱。
實在控制不住去回想,快要瘋了,她便用手心貼著牆壁,以冰涼的觸感褪去滾燙的感覺。
原來時宴不是跟她打嘴炮。
但說的也不是完全客觀。
——不是坐在他腿上才會有反應。
親吻、愛撫、甚至只是脖頸間的纏綿觸感,都像一點即燃的炸彈。
更難以置信的是。
鄭書意發現自己也是如此。
而且,她覺得自己從此以後,再也無法直視「寶貝」這個稱呼了。
到現在,一想起時宴在床上這麼叫她的樣子,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她都感覺到一陣缺氧。
每一次,他這麼叫著,越是動情,她就勢必要承受越多。
可是她卻沉迷於他這麼叫她時的極致溫柔。
他分明就是知道她會受到蠱惑,心甘情願地滿足他無度的予求予取。
由於實在是精疲力盡,鄭書意只是簡單地沖洗了一遍就走了出來。
回到卧室,她環顧四周,卻不見時宴的身影。
一個大活人總不會在自己家裡人間蒸發的,所以她也沒在意,只是坐到床邊時,看見垃圾桶里的東西,情緒又被調動起來。
但再怎麼羞於直面,她也得收拾一下,不然明天做家政的阿姨來看見,會更讓她無地自容。
所以時宴進來時,便看見鄭書意蹲在垃圾桶旁整理東西。
他無聲地走到她身後。
「我來弄。」
鄭書意聞言,手一抖,反而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把袋子打了個結,起身後,又用腳踢遠了些。
然後故作坦然地抬起下巴問他:「你什麼時候買的?」
時宴偏頭看著看,似乎是努力回想了一會兒,才說道:「不記得了。」
鄭書意覺得他可能是不好意思了,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那您可真是未雨綢繆。」
時宴順著她的腳,目光一路流連到她眼睛,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嗯,肖想你很久了。」
「……」
這話雖然聽著有點色情,但只要不刻意回想適才的事情,這就是一種誇獎。
於是鄭書意的下巴昂得更高了,「那你是對我見色起意咯?」
時宴:「我以為剛剛的表現已經給了你答案。」
「……」
鄭書意的下巴又縮了回來。
她就知道,這個人在獨處的時候,是不可能不好意思的。
為了掩飾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她伸手往時宴胸前推了一把,卻反被他抓住手,拉進了懷裡。
這麼一靠近,鄭書意竟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味。
「你剛剛居然去抽煙了?」
「有什麼好驚訝的。」時宴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髮,連嗓音里都帶著饜足的感覺,「難道你不值得一根事後煙嗎?」
鄭書意沒想到,她竟然能在時宴嘴裡聽到這樣直白,又有一點下流的誇獎。
可此情此景下,她卻覺得他說這話的語氣,和他叫「寶貝」時一樣性感。
這一晚的後半夜,於鄭書意而言,是多日來難得的沉睡。
那幾天,兩人沒有突破最後一層親密,鄭書意在他懷裡睡著的時候始終都有幾分收斂。
可如今,她睡意兇猛襲來,卻不忘肆無忌憚地要抱、要摟、要哄。
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她隱隱約約地記得,自己似乎快像八爪魚一樣吸附在時宴身上了。
這樣的情況下,難得第二天兩人還能準時起床。
天一亮,時宴站在衣帽間整理衣衫,神色嚴肅,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
而鄭書意半靠著桌子,以觀賞的態度看著他慢條斯理地系領帶、戴手錶。
等他轉過身了,鄭書意突然笑著朝他張開雙臂。
大概是昨晚看多了這樣的眼神,時宴已經不需要猜測她的意圖,直接上前抱著她,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鄭書意很滿意地笑了笑,然後和他一樣神情肅穆地轉身朝外走去。
畢竟她知道,一離開這個房間,外面有做早餐的阿姨和等著接送的司機兩雙眼睛看著,時宴這男人必定一秒變臉,擺出一副我們只是晚上會睡在同一張床上但我們並不是很熟的死樣子。
果不其然,時宴坐到餐桌上,已然和他夜裡判若兩人。
過了好幾分鐘,鄭書意受不了這沉默,頻頻看他好幾眼,他也沒有要說話聊天的意思。
於是鄭書意只好跟手機聊天。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見群里幾個人在討論一件事,便隨口問道:「我剛剛看同事群里說,你們銘豫對辰耀地產停止貸款,為什麼呀?」
時宴:「嚴格貸款投向極其資金運用本來就是銀行風控的重點,停止對辰耀地產的貸款是銀行規避金融風險需要採取必要措施,你有什麼看法嗎?」
鄭書意:「……」
我沒有什麼看法,只是想隨便聽聽八卦。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倆昨晚躺床上探討了一晚上銀行風險控制的措施呢。
「沒什麼。」
「那就吃飯。」
多虧了時宴飯桌上的一番無情操作,鄭書意到公司的時候,沒人會覺得她一臉倦容是因為在床上累得半死,只會猜測她到底又熬夜加班做哪位大人物的專訪提綱了。
手指受傷請假在家還如此努力,誰不嘆一句書意不紅天理難容。
時隔七天回來上班,手頭不忙的同事都過來問候了一下鄭書意的傷勢,直到總編來了,辦公區才徹底進入工作狀態。
「哈,跟你說個事兒。」
孔楠端著果汁,蹬著轉椅挪過來,小聲說,「今天早上進電梯的時候我聽闞瑋藝她們那幾個說,許雨靈六月就要調去寧州分部了?」
「我知道。」鄭書意點頭,「那天我從公司回家後主編就跟我說了。」
「還真是因為那件事兒呀。」
孔楠不可置信地看著鄭書意。
到如今,許雨靈私下造謠那件事沒有在公司流傳開來,孔楠以為是這件事還沒解決,領導們還在斟酌,沒想到結果早就下來了。
領導沒有說出去其實可以理解,一是想公司盡量少些無關的八卦,二是給老員工留點面子。
「你知道嗎,她跟人說是她想換個環境,江城的工作壓力太大了,所以才要調去分部的。」孔楠說著說著就翻了個白眼,「我要是你啊,就跟正牌男朋友告狀了,她還想體面離開呢。」
「那可沒必要。」鄭書意端上咖啡,和孔楠手裡的果汁碰杯,「我已經很滿意這個處理了,而且你當我男朋友是黑社會的啊?咱們雜誌社跟他又沒有關係,難不成還找人把她揍一頓?」
孔楠乾笑兩聲,扯著嘴角說:「你男朋友那種背景,放一百年前跟黑幫有什麼區別?」
早上的摸魚時間就此打住,兩人紛紛開始搬磚。
周一的咖啡都要消耗得多一些,大多數人都還帶著周末的睏倦,加上生理性的春困,整棟寫字樓都沒平時生氣勃勃。
直到下午五點。
夕陽西下,暮色冥冥,此起彼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