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又笑了?
鄭書意無意間瞥見他的神情,感覺自己像被他的眼神扒了一層衣服,什麼心思都展露無遺。
「嗯?」時宴看著她,抬了抬眉稍,「老朋友敘舊,是嗎?」
鄭書意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乾巴巴地承認:「是啊。」
時宴點了點頭,聲調拉得很輕,「我還以為相親去了。」
果然。
他這個人怎麼回事,連這點貓膩都看得出來。
而且鄭書意感覺,他好像有點生氣。
「相什麼親呢?我怎麼可能相親,你簡直在開玩笑。」鄭書意又說:「你看這不是周末嗎?我就跟老朋友敘敘舊這樣。」
時宴沒接話,盯著她看。
似乎在等她說實話。
好一會兒過去,對面的人只動眼珠子,卻不動嘴。
「敘舊,」時宴漫不經心地說道,語氣冷冰冰的,「那你是挺閑的。」
「……」
他說這話的那一瞬間,鄭書意是真的也挺生氣的。
要換別人說,她就直接扭頭不理人了。
可是說這話的是人時宴。
時宴是什麼人呢?
是個永遠不會正常說話的人。
得把他的話反過來理解。
所以轉念一想,那股火藥味在鄭書意心裡就變得酸溜溜的了。
他就是不高興了。
就是吃醋了。
思及此,鄭書意抬起頭,想笑,又得忍住,只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是挺閑,我又沒有人陪的。」
她看著時宴,細碎又倏忽的燈光綴在她眸子里,盈盈閃動,像在說話。
鄭書意確實想通過眼神傳達她的意思。
可是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打破了這一刻的氣氛。
鈴聲接連響了好一會兒。
時宴垂眼,看了下鄭書意握在手裡的手機,別過臉,生硬地吐出一個字。
「接。」
電話其實是鄭書意辦卡的一家美容院打來的。
「鄭書意女士,晚上好,我們這邊是曼卡麗娜美容中心的,現在有周年酬賓活動,為了回饋老客戶,特別推出童顏水凝會員免費體驗活動,體驗最新中胚層療法。」
鄭書意「嗯嗯」了兩聲,那邊又問:「不知道明天您有沒有時間過來體驗一下呢?」
「明天啊……」
鄭書意抬眼看著時宴,直到他視線轉過來了,才說,「明天我沒什麼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應該有空的吧。」
「嗯嗯,好的,那這邊我先給您預約一下。」
掛了電話,鄭書意撓了撓額角,正要說話,時宴突然開口道:「銘豫雲創的IPO深度挖掘做完了?」
鄭書意:「嗯……?」
時宴:「既然這麼閑,明天來雲創加班。」
鄭書意:「……?」
不是,我想暗示你跟我約會,你卻叫我加班?
直到回家換了身衣服,鄭書意才勉強接受自己明天還真得去加班這個現實。
加班就加班吧,說不定是那種紅袖添香的場景呢?
時宴在那裡看書,做事,她在旁邊幫忙泡杯咖啡說說話調調情什麼的。
正想著,鄭書意的媽媽就打電話來了。
「意意啊,今天聊得怎麼樣?覺得喻遊人怎麼樣?」
「……」
鄭書意沉默了一陣,才把自己從時宴的騷操作里抽離出來,「還行吧。」
「還行?」媽媽不樂意了,「意意啊,媽媽常教你知足常樂不是沒有道理的。我知道你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動不動就把網上那些明星什麼的想像成自己老公,花錢花心思,最後沉迷進去了,就看不上自己身邊的男生,白白錯過了很多姻緣,你說這可惜不可惜?」
「媽,我只是說了個還行而已。」鄭書意麵無表情地開了免提,朝梳妝台走去,「我又沒說他不好,你急什麼?」
「媽媽沒急,媽媽跟你談心呢,怕你產生什麼虛無縹緲的想法。」
「那我也沒幻想過劉德華是我老公。」
「那你肯定不行的,那叫亂|倫。」「……」
鄭書意:「我要洗澡呢,沒什麼事先掛了。」
「等等啊,」媽媽攔住她掛電話,「我剛剛也跟我們校長溝通了一下,喻游那邊也說可以跟你進一步了解了解,我看這樣吧,下周你們再見個面?也別光吃飯了,去看看電影什麼的?」
「再說吧再說吧,我要卸妝了。」
掛了電話,鄭書意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覺得今天的淡妝好素,怪不得時宴只叫她加班。
於是第二天,鄭書意還特意早起,仔仔細細地打扮了一番。
只是挑衣服的時候,一面想著工作不好穿得太張揚,一面又想著時宴喜歡紅色的。
糾結了許久,她還是隱隱抱有希望——時宴不可能是真的叫她去工作,他就是想跟她待在一起。
這麼想著,鄭書意便心安理得地在大衣里套了件紅裙子,踩上了細高跟。
可是一到銘豫雲創辦公大樓,鄭書意卻有一種隱隱約約的不祥預感。
對於這種金融科技公司,她知道加班嚴重,但沒想到,竟然會嚴重成這樣?
一樓接待大廳人來人往,戴著工牌的員工們行色匆匆,手裡抱著捧著資料,偶爾還會落一沓,蹲下來撿起後又忙不迭進電梯。
這場景看得鄭書意差點以為她記錯了日子,這不是周末,這是周三。
有那麼一刻,她開始後悔自己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可是人都來了,能怎麼辦呢?
難不成還要回去換一身衣服?
於是鄭書意也不管偶爾有人投來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走向電梯間。
等電梯的時候,她給時宴發了個消息。
鄭書意:我到了。
時宴:嗯。
鄭書意:唉,沒想到大周末的,我居然要來陪你加班。
時宴的回覆很簡單明了。
時宴:還委屈你了?
時宴:先去八樓找邱總拿資料,然後來十二樓。
還真把我當跑腿的了。
你自己沒秘書嗎?
鄭書意雖然嘴上哼哼唧唧,但也乖乖進了電梯。
爬升幾秒後,電梯在二樓停下。
鄭書意本在低頭看手機,面前的門緩緩打開,隱隱傳來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
「好的,回頭我跟邱總說一聲,您這邊放心,我記上了,不會忘,先去人事處幫你打個招呼。」
秦樂之就站在電梯口,身後一個男的諂媚地一路相送。
直到秦樂之轉頭看見電梯里的鄭書意,瞬間愣住。
那男的只是看鄭書意一眼,也沒多想,在跟秦樂之連連道謝後轉身走了。
鄭書意和秦樂之視線一相接,四周的空間就似乎被什麼東西充滿了,擠得兩人站在狹小的電梯里,卻一動不動。
秦樂之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鄭書意的穿著打扮,又看了一眼她按的樓層。
八樓,財務總監辦公室。
那一瞬間,秦樂之心裡某個想法被印證。
距離上次她被邱福罵,已經過去一周了。
可是她到底沒咽下這口氣。
倒不是因為扣了她這個月的績效,她單純地就是不服氣自己因為鄭書意挨罵。
從那一天起,她就在想,為什麼邱福這麼護著她。
甚至還在下班後的半個小時,又匆匆趕回來見她。
在辦公室里一聊,就是三個小時。
秦樂之並非初入社會,她比鄭書意都還要大兩歲。畢業工作了五年,又一直摸索在高層圈子裡,她見過太多是是非非了。
而像現在的情況,在她眼裡再正常不過。
想到這裡,秦樂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直直地盯著電梯門。
原本秦樂之已經沒想別的了,可是看見光滑的鏡面反射著兩人的身影。
鄭書意站在那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淡淡的。
可那來自最膚淺的危機感,還是慢慢席捲了秦樂之。
在她這些年所見過的金錢關係中,得利最少的人,不論男女,都用短暫的青春換取了普通人一輩子不可期望的財富。
而真正算得上得利大的卻是那種獲得了人脈資源,身份、地位接踵而來,金錢利益反而排在其後。
秦樂之無法想像,如果鄭書意真的靠邱福一朝飛上枝頭,岳星洲會作何想,她在這段感情里的地位會不會受到威脅。
而且人與人之間一旦成為情敵,其他方方面面自然而然也變得敵對。
即便不考慮岳星洲,她也不想鄭書意有一天真的高高在上地站在她面前。
因而,電梯停靠在七樓人事處時,秦樂之沒急著出去。
她朝前一步,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