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小溪偶有枯葉落下,隨著潺潺流水沉浮飄蕩。
幾盞古式燈籠照在畫柱上,將人的臉龐映得影影綽綽。
四周安靜,一行人便走邊聊,寒暄不斷,帶了些酒後的微醺,氣氛和睦融洽。
只有鄭書意格格不入。
她不像來時般臉上又隱隱的雀躍,眼尾都帶著笑。
這會兒默默地跟在時宴身邊,垂眸不語,甚至有些面無表情。
有幾個女生試圖在路上跟她聊兩句,卻被她冷冷的眼神擊退,最後只能跟時宴插話道:「你那位朋友不太喜歡說話啊。」
時宴睇她一眼,「嗯」了一聲。
「她性格比較內斂。」
眾人在停車場告別。
司機一直候著,將車開到時宴和鄭書意麵前,泊車員上前,先為鄭書意打開車門。
鄭書意一股腦就鑽了進去,關上門後,縮在角落裡。
不一會兒,時宴從另一側上車。
鄭書意從車窗玻璃里看見他躬身上車,一股屬於他的氣息湧進這封閉空間。
現在似乎只要他呼吸,鄭書意都能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尷尬。
性格使然,鄭書意並非那種能黃段子與渾笑話齊飛的女孩子,平時和朋友聊天都沒好意思接帶顏色的梗。
今天若不是想氣岳星洲,她是絕對說不出這種話的。
至少在異性面前,她向來保持著知性嫻靜的人設,以維持自己的職業形象。
特別是在時宴面前,她自認為人設操得飛起。
——雖然時常翻車。
但,看起來應該也算是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吧?
可是今天這事兒,她真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說自己在「做|愛」就算了,還被他刻意內涵,那一刻,她似乎聽見精心維護的形象碎得稀巴爛的聲音。
鄭書意想,要是她在其他時候發這個消息也就罷了,偏偏是在她跟時宴在一起的時候。
那一點點微妙的聯繫,讓她感覺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十分難以言說。
「先送鄭小姐回家嗎?」
前排司機突然問。
「嗯。」
時宴應了一聲。
鄭書意依舊不說話,手指摳著車窗邊緣,隨時關注著倒映里時宴的表情。
他上車後其實沒什麼異樣,一直在看手機,跟平時一樣,幾乎不當車上還有其他人。
車開得很快,一路朝著鄭書意家的方向飛奔。
很快,小區的大門已經進入視野。
鄭書意心裡吊著的那一口氣終於鬆了點兒。
幸好時宴沒再在車上說點什麼內涵她兩下,不然她真的會找個地洞鑽進去。
車甫一停下,鄭書意就飛速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我先走了,謝謝。」
她此刻反而慶幸自己穿著平底鞋,動作麻利,溜得飛快。
但剛剛關上車門,她又聽見時宴叫她。
「鄭書意。」
鄭書意一下子心口都皺縮,假裝沒聽見,拔腿就走。
但沒走幾步,她便聽見後面傳來腳步聲。
來自第六感,根本不需要看就知道是時宴下車了。
鄭書意一個激靈,反而走得更快。
可惜她的行為表現得太明顯,直到手腕被人抓住,她還下意識在掙扎。
所以下一秒,她便被按著肩膀,推到了一旁的樹榦上。
時宴比她高出許多,低頭睨著她,燈光綴在他鏡片里倏忽的光影,看得鄭書意陡然屏住呼吸。
「我在叫你,你沒聽見嗎?」
他的語氣冷冷淡淡的,鄭書意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高興。
「我聽見了……」
「那你著什麼急?」
鄭書意被他視線壓迫得很緊張,此刻只想早點回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時宴抬了抬眉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著急回家做小蛋糕?」
「……」
鄭書意抬頭,這才看清楚,他鏡片後的雙眼,分明帶著笑意。
「時宴你好煩啊!!」
看見她惱羞成怒的樣子,時宴反而鬆開了手,笑意慢慢收了,轉身朝車走去,丟下一句話。
「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拿走。」
「……」
鄭書意抱著幾個購物袋回到家裡,往床上一倒,盯著天花板思考人生。
包里的手機一直在震動,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拿出來看。
在收到那兩條回覆後,岳星洲又連續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
分別是一個問號,和十幾個問號。
他的消息還在源源不斷地進來。
岳星洲:書意?你在說什麼啊?
岳星洲:你是不是喝多了?
岳星洲:你還好嗎?
鄭書意煩躁地把頭髮薅得亂糟糟的,使勁戳屏幕打字:你有病吧!!打擾人做|愛天打雷劈啊!!!
發出去後,刪除拉黑一頓操作,鄭書意又躺回床上。
不一會兒,微信又響了兩下。
鄭書意猛然睜開眼睛,下意識覺得是時宴發來的消息。
她慢吞吞伸手摸到手機,腦海里已經腦補好了對話。
要是時宴再敢拿這件事內涵她,她就回:對對對!就是做小蛋糕!你做不做!不做就滾不要打擾我做!
不過好在打開微信後,新消息不是時宴的。
鄭書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渾身的緊繃的神經也終於鬆懈下來。謝天謝地謝廣坤。
秦時月:怎麼樣?
秦時月:今天進度怎麼樣?
鄭書意:
鄭書意:別提了,今天這場面你絕對想不到,本鹹魚不僅沒有翻身,還粘鍋了TVT。
秦時月:笑話,我什麼場面沒見過?
秦時月:說來聽聽。
鄭書意:我不是跟他一起吃飯嘛,結果前男友突然發簡訊問我在做什麼,我就回了個「做|愛」,結果被他看見了。
鄭書意:後來他還一直內涵我。
秦時月:這場面我真沒見過……
秦時月:我要是你都尷尬死了吧哈哈哈哈哈。
看著秦時月那一連串的「哈哈哈」,鄭書意把頭埋進枕頭,悶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去洗澡。
第二天是禮拜天,鄭書意哪兒也沒去,就在家裡待著看書,十分安分。
周一下午,她收拾行李,前往機場。
這周婺城有個國際論壇,需要鄭書意去出差,為期一周。
婺城是西南城市,天氣濕冷,鄭書意一走出艙門口,便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冷。
好在畢若珊已經來機場接她,遠遠在出口朝她揮手。
「書意!!這兒呢!!」
兩人自大學畢業後,只見過寥寥幾面,每次說到了一起去旅行,總會被各種事情打亂計畫。
而婺城是畢若珊的老家,畢業後她便回來工作,得知鄭書意這次要來出差,東道主便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噹噹。
第一天晚上,畢若珊便帶她去吃當地的特色菜。
吵鬧的小餐館裡,兩人坐著最邊上的桌子,吃到同期來的客人全都走了,她們還在加飲料。
老友相聚,本就有說不完的話,更何況鄭書意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話題一打開,連飯都沒時間吃幾口。
特別是說起時宴的事情時,畢若珊聽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假的?銘豫銀行的總裁誒!你也敢?」
鄭書意:「有什麼不敢的,總裁就不是男人了嗎?」
畢若珊給她鼓掌:「我跟你說,你再這樣浪費勇氣就別怪人家梁靜茹改搖號發放了啊。」
鄭書意:「……」
暮色緩緩降臨,畢若珊帶她去看婺城最有特色的江邊夜景。
這裡的夜晚沒有鋼筋水泥的喧囂,多了幾分恬靜,兩人站在燈下自|拍了幾張,便結束了今天的小聚。
回到酒店,鄭書意選出一張最好看的合照,發了朋友圈。
「好久不見,有點點想念哦。」
接下來的四五天,鄭書意白天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當當,玩耍畢若珊帶她各處遊玩,好吃好喝好玩的應接不暇,很快便樂不思蜀。
只是每天晚上,鄭書意躺上床,試圖騷擾一下時宴時,便會想到那天晚上的小蛋糕。
由此,聊天記錄便一直停留在幾天前。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鄭書意吃過晚飯就回了酒店。
一個人躺在房間里時,窗戶隔絕了外面的雜音,鄭書意握著手機,在到底要不要給時宴發消息的糾結中,慢慢睡著。
與婺城千里之隔的江城,此時正下著陰雨綿綿。
冬天的雨向來讓人睏倦,即便這會兒時宴正值應酬晚飯時間,合作夥伴們酒後話多,侃侃而談,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