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馬爾克斯曾說過,當一個女人決定泡一個男人時,就沒有她越不過去的圍牆,沒有她推不倒的堡壘,也沒有她拋不下的顧慮,事實上都沒有能管得住她的上帝。

那麼鄭書意現在面臨的是銅牆鐵壁嗎?是刀山火海嗎?是上帝的憤怒嗎?

都不是,只是他一個小小的拒絕而已。

OK的。

她閉眼吸了吸氣,調整好心態後,一邊整理領口一邊往外走。

推開更衣間門時,開闊的曠野映入眼帘,風吹草就動,幾匹馬悠閑地垂頭撥弄草地。

鄭書意扣好紐扣,一抬頭,看見雲散霧開,太陽已經落到地平線以下,萬道霞光撐開天際。

浮金陽光下,時宴站在一匹紅棕色的馬旁,他黑色騎士服優雅且充滿張力,馬的皮毛被打理得像緞子般閃亮。

如畫一般的場景,有一股協調的韻律美。

鄭書意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換好了?」關向成牽著一匹馬走過來,手臂靠著馬鞍,上下打量了鄭書意一眼,「還挺合適的。」

說完,他拍了拍馬,回頭朝時宴招手。

三人離得並不遠,這邊的一舉一動時宴都能看到。

他鬆開韁繩,朝他們走過來。

當他走近了,關向成說:「這匹馬是最溫順的,讓時宴教你騎一下吧。」

嗯?

鄭書意立刻看向時宴。

他停下腳步,低頭整理著白手套,沒有做聲。

關向成說完便走了,不一會兒,鄭書意便聽見了馬蹄賓士的聲音。

而時宴戴上了手套,走到馬旁,特有閒情逸緻地順毛,卻沒有下一步舉動。

其實在之前的短暫聊天中,鄭書意大概摸清楚了時宴和關向成的關係。

並不是親戚,只是關向成與時宴的父親有一定交情,而今天時宴就是專門來陪他打發時間的。

時宴這樣一個人,能專門來陪他打發時間,可見其在時宴心裡的地位。

不是絕對的親昵,更多的是敬重,所以他勢必會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在他面前。

於是鄭書意輕咳了聲。

時宴抬頭看向她。

「時總。」鄭書意靦腆一笑,忐忑地看著時宴,「那麻煩您教教我啦。」

「好。」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語氣給鄭書意一股不懷好意的感覺。

或許是錯覺吧。

鄭書意給自己做了做心理疏導,能把她怎麼樣呢?還能拿她去喂馬不成?

於是她抬頭笑道:「那謝謝時總啦。」

時宴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鄭書意也不是一個嬌氣的人,有健身的習慣,也有舞蹈的基礎,所以上個馬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穿著的馬術褲服帖柔軟,她輕鬆利落地跨了上去,甩了甩頭髮,抓著馬鞍,低頭看向時宴。

時宴手握著韁繩,看了她一眼,向後走了一步。

鄭書意眨了眨眼睛,難道不該是走在前面牽著馬嗎?

去後面幹嘛?

她還沒想通,身後一股溫熱湧來,馬鞍下沉,馬匹向前撲了幾步。

由於慣性,鄭書意往後一仰,靠上了一個人的前胸。

電光火石間,空氣似乎停止流動。

鄭書意上半身完全僵住,一動不動,反而加劇了感官的敏銳,清楚的感覺到時宴的氣息慢慢包圍了她全身。

時宴伸手拉住韁繩,雙臂將鄭書意環繞在了懷中。

鄭書意:「……」

好像倒也不必如此教學。

時宴似乎發現了鄭書意的僵硬。

「怎麼了?」

他語氣很淡,但鄭書意似乎聽出了一絲嘲諷的感覺。

她的緊張肯定已經畢露無遺了,這會兒再遮掩也沒意思。

「沒事。」鄭書意咬著牙,一字一句道,「第一次騎馬,有點緊張。」

時宴「嗯」了一聲。

但莫名的,鄭書意覺得自己後背涼涼的。

為什麼連一個「嗯」字都讓她覺得哪兒哪兒不對勁。

在時宴的動作下,馬慢慢走了起來。

餘暉灑在馬身上,隨著馬背的抖動,光暈格外晃眼。

時宴不急不緩,也不說話,散步似的就這麼走向跑道。

鄭書意感覺自己的呼吸已經不順暢了,甚至有些熱,在馬走動時帶起的上下起伏會讓她的頭頂碰到時宴的下巴。

鄭書意總覺得哪裡不對。

雖然她跟時宴才接觸了幾個小時,但他的性情已經可見一斑,不應該是這樣的。

正想著,早已騎到遠方的關向成回頭朝兩人揮手,示意他們跟上。

鄭書意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回應,身下的馬突然震了一下,隨即飛奔起來。

「啊!」她沒控制住驚呼了一聲,在顛簸中抓緊了馬鞍。

馬跑得很快,身下的馬鞍一下又一下撞上來,硌得她兩腿間生疼,加上極快的重力加速,沒幾下就顛得鄭書意頭暈目眩。

而且時宴似乎有意和她保持一定的肢體距離,手臂並沒有箍著她,所以每一次顛簸,鄭書意都感覺自己要掉下馬了。

「慢點啊!」她緊緊攥著馬鞍大喊,「慢點慢點!」

時宴就跟沒聽見她的話似的,反而越來越快。

就他媽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

馬也越來越興奮,跨越欄杆的時候就差沒來個180度旋轉,晃得鄭書意眼前一花,一陣陣地眩暈。

「你慢點啊!」

「這馬是瘋了嗎慢點啊啊啊!」

幾圈下來,鄭書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尖叫多少次,只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頭髮被風吹得亂糟糟地糊在臉上。

她大概是去了半條命,而時宴卻連呼吸都還是那麼平靜。

眼看著前面又是一道欄杆,馬正在極速衝過去,鄭書意整個人不好了,心懸到了嗓子眼兒,眼睛瞪得老大。

「你慢點!」她一把抓住時宴的手背,叫喊聲帶上了哭腔,「求你了!慢點!求求你了!」

溫熱的掌心貼上來的那一瞬間,時宴低頭,恰好看見貼在他胸前,鄭書意的臉已經沒有血色,比耳垂上的珍珠還要白,只有鼻頭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眼睫毛上似乎還掛著水汽。

鄭書意沒有感覺到後面的目光,只知道在這樣顛下去她能變身人體噴泉,給時宴展示一下她中午吃了什麼。

然而就在她胃裡一陣翻湧時,身前的韁繩突然一緊。

——馬在衝刺時停下來。

慣性衝擊力極大,鄭書意整個人往前匍匐,就要撞到馬脖時,後背的衣服忽然被人緊緊拎住。

耳邊呼嘯的風停了,狂奔的馬溫順了,連陽光也變得柔和。

鄭書意再次確定了一下,是的,拎住。

不是抱住、扶住,而是拎住。

然而此時的鄭書意沒有心思去氣憤這個動作有多荒唐,一見到馬停穩了,她立刻翻了下去,也不在乎自己的動作有多狼狽,腳碰到地面的那一瞬間,她彷彿活了過來,連連後退好幾步。

時宴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好整以暇地把玩韁繩。

「不學了?」

「不、不了。」鄭書意兩眼渙散,胡亂地薅了薅劉海,「我體驗體驗就行了。」

不遠處關向成停了下來,朝這邊張望。

時宴「嗯」了一聲,下來牽著馬朝關向成走去。

看起來溫和極了,似乎剛剛乾出那種事的人不是他一樣。

鄭書意看著他的背影,情緒始終無法平復。

她第三次試圖調整自己的心態。

——幾分鐘後,調整失敗。

惡劣,這個人是真的惡劣。

馬爾克斯說的不一定對,至少她連面前這個馬鞍都越不過去。

我不玩兒了拜拜吧您嘞。

與此同時,遠處的兩人不知說起了什麼,關向成望過來,看著鄭書意笑著搖頭。

隨即——如果鄭書意沒看錯的話,時宴似乎也笑了一下。

是笑了一下。

她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又默默退了幾步。

在這之後,時宴只顧陪著關向成,兩人沒再往這邊來過。

回去的路上,她依然坐的時宴的車。

兩人如同來時一樣坐在後排。

騎馬的心理陰影在鄭書意心理久久無法散去,她貼著車窗,抓緊扶手,和時宴中間隔著八百米,生怕這車開著開著也顛簸了起來。

但今天的經歷實在耗費了她太多的經歷,汽車開在十八彎的山路上彷彿變成了搖籃,很快,她便靠著車窗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車裡只有司機。

車就停在她家樓下。

下車後,鄭書意跟司機道了個謝,便轉身往小區里走去。

只是沒幾步,她摸了摸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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