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審訊的地點定在玉米市場。驗屍官斐馬許先生個子矮小,很愛挑剔,他戴著眼鏡,十分了解自己的重要性。

他身邊坐著高大的史班斯督察,一個留著黑色大鬍子,看來像是外國人的男人,坐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位置上。柯羅德一家子:傑若米·柯羅德夫婦、林尼爾·柯羅德夫婦、羅力·柯羅德、馬區蒙太太,還有續思全都來了。波特少校單獨坐著,似乎手足無措、坐立不安。大衛和羅莎琳到得最晚,另外坐在一旁。

驗屍官清清喉嚨,看看由九位地方名流組成的陪審團,展開程序。

皮考克巡官……

范恩警員……

林尼爾·柯羅德醫生……

「葛萊蒂·愛特金去找你的時候,你正在史秦格旅館替一名病人治療。她怎麼說?」

「她告訴我,五號房間的客人躺在地板上死了。」

「於是你就到五號房去?」

「是的。」

「能不能形容一下你發現什麼?」

柯羅德醫生描述了一番:一個男人屍體……面朝下……後腦受傷……火鉗。

致命傷是上述火鉗造成的?」

「有一部分毫無疑問是。」

「兇手敲打了很多下?」

「是的。我沒有仔細檢查,因為我認為在警方抵達之前,最好不要移動或者觸摸屍體。」

「你做得很對,那個人死了嗎?」

「是的,死了好幾個小時了。」

「你認為有多久?」

「我不敢肯定。至少有十一小時……也可能十三或十四小時——不妨說是前一天晚上七點半到十點半之間吧。」

「謝謝你,柯羅德醫生。」

接下來輪到法醫,他詳細地形容了傷口:下巴有磨傷及紅腫,後腦被敲擊五,六下,有些甚至是故意在死者死後加上的。

「是極端的暴行?」

「對極了。」

「造成那些傷勢需要很大力氣嗎?」

「不……不用,不一定要。只要抓住火鉗的鉗子部分,不需要多少力氣就可以揮動,火鉗頭上的重鋼球就是很可怕的武器。如果情緒很激動,即使很嬌弱的人也能造成這種傷勢」

「謝謝你,醫生。」

接下來是死屍的細節:營養良好、健康、四十五歲左右,沒有疾病的跡象——心、肺等功能都非常良好。

碧翠絲·李平考特證明死者到旅館的時間,他登記的姓名是恩納可·亞登,來自開普頓。

「死者有沒有給你看配給卡?」

「沒有,先生。」

「你有沒有要求他給你看?」

「起先沒有,因為我不知道他要住多久?」

「可是後來你向他要過?」

「是的,先生。他是星期五到的,星期六我就跟他說,要是打算住五天以上,就請他把配給卡給我看。」

「他怎麼說?」

「他說他會給我。」

「可是事實上沒有?」

「沒有。」

「他沒說是弄丟了或者根本沒有?」

「喔,沒有。他只說:『我找出來就給你。』」

「李平考特小姐,星期六晚上你是否偶然聽到某一段對話?」

碧翠絲·李平考特花了很大的功夫解釋她為什麼要到四號房間,然後才說出她的故事。驗屍官不時機敏地指引她。

「謝謝你。你有沒有向任何人提過這段話?」

「有,我告訴過羅力·柯羅德先生。」

「你為什麼告訴柯羅德先生?」

「我覺得他應該知道。」碧翠絲紅著臉答道。

一個高個子男人(蓋松先生)站起來,要求發問。

「死者和大衛·漢特交談時,有沒有確實說出他本人就是羅勃·安得海?」

「沒……沒有,他沒說過。」

「事實上,他提到『羅勃·安得海』的口氣,就像羅勃·安得海根本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是……是的。」

「謝謝你。驗屍宮先生,我想知道的就是這些。」

碧翠絲·李乎考特坐下來,接著傳羅力·柯羅德。

他證實碧翠絲把那段對話告訴過他,又說明他和死者見面的經過。

「他最後對傷說:『要是沒有我合作,我看你是證明不了那個。』他所說的『那個』,就是指羅勃·安得海還活著的事?」

「他是這麼說,沒錯。而且他還笑了。」

「他笑了,是嗎?你覺得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喔……我當時以為他只是要我開個價錢,可是後來我又相……」

「柯羅德先生——你後來怎麼想並不重要,我們是不是可以說,那次見面之後,你就設法找尋認識羅勃·安得海的人?後來在某些幫助之下成功了?」

羅力點點頭。

「是的。」

「你離開死者的時候是幾點?」

「就我所記得,應該是差五分九點。」

「你是照什麼來判斷當時的時間?」

「我走到街上的時候,聽到有一家人家的窗口開著。傳出九點報告新聞的報時音響。」

「死者有沒有說另外一位客人什麼時候會到?」

「他說『隨時』。」

「他沒提到姓名?」

「沒有。」

「大衛·漢特。」

瘦高個子的年輕人帶著挑戰的表情站在驗屍官面前時,溫斯禮村的居民都引頸看著他,人群中發出於陣輕微的竊竊私語。

驗屍宮迅速問了些必要的前言,又接著說:

「星期六晚上,你去看過死者?」

「是的,我接到他求助的信,信上還說他在非洲的時候認識我妹夫。」

「你把信帶來了嗎?」

「沒有,我從來不保留信件。」

「你剛才聽到碧翠絲·李乎考特小姐說明她聽到你和死者談話的內容了。她說的是事實嗎?」

「根本不對。死者提到認識我已故的妹夫,又抱怨他自己倒霉落魄,要求我在經濟上幫助他,而且他相信將來還得起。」

「他有沒有說羅勃·安得海還活在世上?」

大衛微微—笑。

「當然沒有。他說:『要是羅勃還活著,一定會幫助我。』」

「這和碧翠絲·李平考特所說的完全不同。」

「偷聽別人說話的人,」大衛說,「常常只聽到一些片段,卻拚命加油添醋,所以常常把整件事都弄錯了。」

碧翠絲生氣地大聲說:「胡說,我才沒有……」驗屍官用威嚴的口氣說:「請保持肅靜。」

「好,漢特先生,星期二晚上,你有沒有再去看死者——」

「沒有。」

「你聽到羅力。柯羅德先生說死者正在等一位客人了吧?」

「也許他的確在等一個客人,可是並不是我。我已經給過他五鎊,應該夠了,何況,他沒辦法證明他確實認識羅勃·安得海。舍妹自從繼承她丈夫的一大筆遺產之後,就有很多人寫信要她幫忙,也成為這附近每一條寄生蟲的目標。」

他一聲不響地掃了柯羅德全家一眼。

「漢特先生,能不能告訴我們,星期二晚上你在什麼地方?」

「去查啊!」大衛說。

「漢特先生!」驗屍官用力敲敲桌子,「你這麼做真是愚不可及!」

「我憑什麼要告訴你我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反正等你控告我謀殺那個人之前,還有足夠的時間讓你查。」

「要是你堅持這種態度,我們只會提早控告你。你認得這個嗎?漢特先生。」

大衛俯身向前,把金打火機拿在手上。他似乎覺得很困惑,把打火機還給驗屍官,然後緩緩地說:「不錯、是我的。」

「你最後一次使用是什麼時候?」

「我丟了打火機——」他停下來。

「說下去啊!漢特先生。」驗屍官的聲音。

蓋松坐立不安,彷彿想說什麼,但是大衛搶在他前面開口。

「禮拜五……是禮拜五早上,後來就沒再看過了。」

蓋松先生站起來。

「請准許我發言,驗屍官先生。漢特先生,你星期六晚上去看過死者,不會是那時候遺忘在那兒嗎?」

「也有可能,」大衛緩緩地說,「不過我確實不記得星期五之後看過它——」他又說,「在什麼地方找到的?」

驗屍官說:「以後再說,你可以坐下了,漢特先生,」

大衛緩緩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低頭和羅莎琳·柯羅德輕聲交談著。

「波特少校。」

波特少校支吾囁嚅著站了出來。他挺直地站著,就像軍人在行進一樣。只有輕舔唇部的動作,才看得出他內心其實很緊張。

「你是以前在皇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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