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傍晚, 天已經全黑。
空氣里有青草的清新味道,伴隨著樹葉的「沙沙」聲,被風透過窗戶縫送進來,一絲絲地涼爽拂到脖子上, 貼著涔涔的汗意鑽進毛孔,驟然舒張。
房間里有低低的響動。
黑暗裡,阮思嫻感覺到自己貼身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 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嘶——」傅明予皺眉,手掌摁住她的後頸, 聲音低啞, 「寶貝,你輕點。」
「你閉嘴。」
阮思嫻的頭埋在他脖子里,緊緊閉著眼睛,另一隻手用力拽著他衣角, 輕微地顫抖。
她咬著牙,極壓抑地低聲說:「你怎麼還沒好……我很累了……」
傅明予低頭, 吐出的氣息很燙,細密地親她耳垂。
她貼著他的脖子, 關了燈的房間黑漆漆一片,放大了嗅覺和聽覺,一切都很清晰。
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分說地包圍著阮思嫻。
分明是清冽的冷杉味道,此時也帶著一股灼|熱的感覺。
空氣里氣息或壓抑, 或熱烈, 此起彼伏。
阮思嫻的手心有一層薄薄的繭, 肌膚卻是細膩的。
溫柔與細微的粗糲感並存,每次動作都像在挑動緊繃的弦。
阮思嫻的呼吸越來越緊,緊張得睫毛都在顫抖,失去了對時間的度量。
不知過了多久,手臂突然一僵。
她抬起頭,黑暗中看見傅明予緊閉著眼睛,眉心微顫,額頭上滲著細密的汗。
她半張著嘴,一時忘了呼吸。
在他緩緩睜眼的時候,她瞬間拉回了意識,飛快起身朝衛生間跑去。
昏暗的房間里,傅明予靠在沙發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慢條斯理地整理衣服,用紙巾收拾弄髒的沙發。
丟了紙巾後,他走到牆邊,抬手開燈,亮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客廳。
衛生間里的水聲從門縫裡透出來,持續了很久。
傅明予站到門邊,試圖打開,卻發現被反鎖了。
他斜靠著牆,輕輕敲了下門。
「還不出來嗎?」
「要你管!」
阮思嫻早就洗完了手,但是看見微紅的掌心,呼吸還是沒有平復下來。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臉頰潮|紅,幾根被汗水浸濕的頭髮貼著脖子,好像她才是被擺弄的那個人一樣。
太累了!
怎麼比操縱架勢桿還累!
幾分鐘後,她打開門,眼前的傅明予襯衫服服帖帖的,不見一絲皺褶,連領口都一絲不苟。
怎麼能有人剛剛還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卻能在十分鐘內恢複得像能立刻登上新聞聯播一樣?
阮思嫻低著頭擠開他,「你走開,別擋我路。」
她走到客廳,傅明予的外套就丟在沙發上,剛剛似乎是被她壓著了,亂糟糟地攤著,袖子還是皺巴巴的。
她彎腰準備拿起來的時候,卻看見垃圾桶里的紙巾,還隱隱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她本來耳朵就還是紅的,看到這一幕,太陽穴又突突突地跳起來,抓住外套的手心持續發燙。
下蠱了,絕對是下蠱了。
她多矜持,多符合社會主義和諧價值觀一女青年,居然被他誘惑著做了曾以為一輩子不會做的事情。
傅明予在一旁系領帶,修長的手指利落地收緊,側頭見阮思嫻拿著他的外套,說道:「寶貝,把外套遞給我一下。」
阮思嫻想到他剛剛在她耳邊一聲聲地叫著「寶貝」,火一下子燒到臉上,立刻把外套扔到他頭上。
「以後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傅明予有些莫名,裝作沒聽懂阮思嫻的話,把外套取下來,搭在臂彎,上前一步撥了下阮思嫻的頭。
「嗯,那我回公司做事。」他垂頭看了眼阮思嫻,「早點休息,你看起來挺累的。」
阮思嫻:「……」
怪誰?!怪誰?!
傅明予走後,阮思嫻回到餐廳收拾桌子。
剛動手,就聽見「啪」得一聲,一個碗摔回桌子上,還滾了兩圈。
阮思嫻眼疾手快,立刻彎腰接住才防止損失一個碗。
然而她接住後,卻閉了閉眼,心裡很無奈。
突然有一種50公斤臂推白做了的感覺。
洗了碗回到書房,阮思嫻拿出考試資料,帶上耳機,準備清心寡欲地備考。
但是做題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寫出來的字歪歪斜斜的,這手就像不受控制一般。
不會有下次了。
下次我就是斷臂維納斯。
手機突然進來一條消息。
[鄭幼安]:……
[阮思嫻]:?
發現自己沒有被拉黑後,鄭幼安立刻把準備好的txt發了出來。
[鄭幼安]:我先給你說聲對不起,剛剛給傅總打電話一直沒接,就昨天那事兒,我胡說的,你千萬別當真。我坦白我的動機:我只是不想我家裡撮合我跟傅總所以造了個謠,我當時是確定家裡人不會說出去的,沒想到還是傳到你耳朵了,我真沒看見過什麼,那次去西班牙下飛機後我們就分道揚鑣了,全是我瞎說的。
傅明予否認後,阮思嫻就想過,到底是鄭幼安看錯了還是她故意這麼說的。
前者可能性比較大,畢竟鄭幼安再討厭傅明予也不至於黑他。
但沒想到還真是這樣。
見阮思嫻沒立刻回消息,鄭幼安小心翼翼地敲出幾個字。
[鄭幼安]:你們該不會是吵架了吧?
阮思嫻還沒想好說什麼,對方又發來一條。
[鄭幼安]:你們該不會還動手了吧!
「……」
那還真動手了。
[鄭幼安]:這件事是我的錯,你們要是真分手了,我賠你一個男朋友!
[鄭幼安]:年輕單身總裁不多,但是即將上任的有!
[阮思嫻]:不用了姐。
[鄭幼安]:不不不,該我叫你姐。
[阮思嫻]:我們沒事!
[鄭幼安]:不用客氣,是我多嘴惹了事,我應該賠償一下。
[鄭幼安]:?
[鄭幼安]:你們沒事啊?
傅明予之前忙著,沒空接鄭幼安電話,鄭幼安自然是害怕了,以為他暴怒,遊走在違法的邊緣,也就不敢再給他打電話,轉而去找阮思嫻負荊請罪。
阮思嫻知道了事情的前後,想了想,還是應該跟傅明予說一聲,免得他事後回想起來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只是她刻意隱瞞了鄭幼安黑他的原因,說是她喝多了胡說的。
「她說現在就隨便你想怎麼樣,要殺要剮隨便你。」
「嗯。」傅明予一手接著電話,一手飛快簽文件,淡淡地說,「嗯,知道了。」
以阮思嫻從小說和電視劇中對霸總的了解,語氣越是平淡,就代表越憤怒。
「你生氣了?」
傅明予:「有點。」
霸總的「有點」自然不能跟一般人的「有點」比。
阮思嫻又問:「你是不是在考慮怎麼報復她了?」
傅明予輕笑,「不至於。」
從今年六月至今,三線城市鄭家旗下的五星級酒店幾乎已經全部閉店,二線城市的佔有率也岌岌可危。
外界不一定看得出來鄭家的式微之勢,但作為長期合作方,傅明予能從方方面面窺探其中一二。
況且從兩年前鄭家撮合他跟鄭幼安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鄭家的情況不容樂觀。
傅明予抬了抬眼,迅速先簽了個字,「不想跟她計較。」
「哦,這樣啊。」阮思嫻在電話那頭也笑了起來,「你還挺大度啊。」
「我覺得我大不大度,你應該是最有體會的一個人。」
阮思嫻輕哼了聲,「我去看書了。」
傅明予:「嗯?這麼晚了還看書,你精神還挺好?」
「……傅明予我告訴你,以後你休想進我家門。」
掛了電話後,傅明予笑了笑,放下鋼筆,柏揚上來收走文件。
傅明予起身,看了眼時間,轉頭問柏揚,「我媽回家了?」
「夫人剛下飛機。」
傅明予點點頭,讓柏揚吩咐司機,今晚回湖光公館。
他比賀蘭湘要先到幾分鐘,豆豆靠在他腳邊,翻著肚皮求撓。
傅明予陪它玩兒了會兒,正要上樓換衣服,門口就有了動靜。
賀蘭湘滿面春光地走進來,穿了件水亮的人工皮草,往燈下一站,整個人閃得像剛從百老匯舞台上下來。
她看見傅明予在家,停住腳步,站在原地,上下打量著他,「喲,這誰呀?走錯家門了吧?」
又回頭朝司機招手:「我家有陌生人非法闖入,趕緊報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