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有淺淺的笑, 看起來很不正經。
阮思嫻愣了一下, 抬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頰,隨即跳下沙發。
「你倒是想得美。」
傅明予慢慢站起來, 頗有些無奈的感覺。
「行,欠著唄。」
你倒是很會給自己找台階下。
阮思嫻轉身沒理他,拿起空的水杯放到廚房水槽清洗。
傅明予跟在她身後,伴著細微的水流聲, 問:「不難過了?」
阮思嫻使勁擦著杯子, 「嗯」了一聲。
「那我回去了。」
阮思嫻低著頭, 幾不可聞地說了聲「謝謝」。
傅明予沒聽到, 但是走到半路, 又掉轉頭問:「明天下午有空嗎?」
「怎麼了?」
「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
「朋友聚一下。」
阮思嫻轉頭望著他,雖然沒說話, 但眼裡明顯表露出一種「你跟朋友聚為什麼帶上我」的詢問。
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呢。
傅明予轉了轉脖子, 嘆息聲拉得很長。
「別人有老婆的帶老婆, 有女朋友的帶女朋友,我不想一個人去。」
說的還挺可憐。
「哦, 這樣啊。」阮思嫻轉身繼續擦著杯子, 眉梢微抬,「你可以不去。」
「……」
傅明予低頭看她, 不確定自己剛剛是不是在她嘴角看到了淺笑。
「季度獎金雙倍, 去不去?」
阮思嫻重重放下杯子, 「砰」得一下, 做出了一副「你以為我會為了錢屈服?」的氣勢。
短短沉默幾秒後。
「明天幾點?」
沒錯,我就是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兩點。」傅明予慢慢倒退出廚房,朝她抬了抬下巴,笑道,「我來接你。」
秋天的雨斷斷續續,夜裡又下了起來,纏綿到早上,雨勢連帶氣溫一起降了下來。
阮思嫻難得睡得這麼不安穩。
臨近黎明那會兒她做了個夢,夢境破碎毫無邏輯卻又互相牽連,一個個場景像走馬燈似的從她面前閃過,並未身臨其境,反而像個觀影人。
先是看見小時候常常翻的那道牆轟然倒塌,砸碎的卻是家裡屬於董嫻的梳妝台。
一轉身,又看見董嫻拿著調色盤,恍若未聞地坐在窗前畫著油畫。
阮思嫻走近了看,那副油畫竟然是長大後的她的模樣。
夢境最後的記憶到這裡就模糊了,阮思嫻睜開眼睛時,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向八點。
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沒心思沉浸在夢裡的情緒,立刻下床洗漱。
今天早上有個安全培訓,不出意外應該會進行到中午。然而傅明予說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她本來還想提前起來打扮一下,現在看來是沒時間了。
不過緊趕慢趕,她還是在十二點半回了家,給自己留出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
一個半小時實在不算充裕,光是洗個頭再吹乾就花去了半個小時。
化完妝後便只剩堪堪二十分鐘,她卻站在衣櫃前猶豫不決。
今天又降溫了,天氣軟體提示注意保暖,但阮思嫻來來往往翻了幾件大衣,不是覺得這件太艷就是那件太厚,穿著跟個熊似的。
她最後選了兩件出來讓卞璇和司小珍參考。
[卞璇]:這麼鄭重要幹嘛去?
鄭重嗎?
好像是有一點。
她就是莫名產生一種今天不能隨隨便便素麵朝天出門的感覺。
[司小珍]:約會?
本來阮思嫻已經打上了「不算」兩個字,但想了想,又刪掉。
[阮思嫻]:掙錢。
發完後也不管那兩個人發來的一連串問號,阮思嫻放下手機,決定還是自己做選擇。
從內搭到外套,明明有精緻又亮眼的新款,但阮思嫻卻下意識選了適合秋天的素凈顏色,覺得不能讓人看出她的精心打扮。
但藏不住的小心機卻落在了香水和首飾上。
最後她又在鞋子的選擇上犯了難。
鞋櫃在玄關處,阮思嫻一眼掃過去,有些糾結。
她是想穿細高跟的,但不知道今天是個什麼場合,需不需要走路。
一時遲疑,門鈴便響了。
阮思嫻順手開門,推出去一點,門便被外面的傅明予接手拉開。
視線一點點延展,彷彿一卷畫軸被慢慢鋪開,看到阮思嫻全貌時,傅明予眼神定了定,眸光漸深。
「幹嘛呢?」見他不說話,阮思嫻朝他勾勾手,「幫我選雙鞋子。」
傅明予的目光一寸寸地從她身上挪開,最後利落看向鞋櫃,隨手指了一雙黑色細高跟。
阮思嫻看向那雙鞋子嘀咕:「你眼光還挺貴。」
一眼看中她最貴的鞋子。
傅明予低聲道:「我看上的什麼不貴?」
?
阮思嫻一邊穿鞋一邊問他:「你說什麼?」
「沒什麼。」
傅明予見她只有最後一道程序,於是退出去一步給她讓位置。
阮思嫻穿好鞋子拿上包,關門的瞬間瞪了一眼他的背影。
狗男人,別以為我沒聽見。
扣扣搜搜的,多一份季度獎金看把你心疼的。
一陣風呼啦啦吹過,路邊枯黃的樹葉紛紛揚揚落下,烏雲卻被吹散不少,陰沉連日的天空透了一絲光亮出來。
還是華納莊園頂層那間包廂,祝東把玩著手裡的籌碼,沒忍住打了個哈切。
身旁的女朋友拍了他一下,「昨晚又熬夜了?」
祝東耷拉著眼皮沒說話,算是默認。
坐他對面的紀延看了眼手機,「我哥不來了,臨時有事兒。」
祝東一下子清醒,摸出手機,「那我叫宴安。」
他們這幾個並非遊手好閒的二世祖,各個都有工作忙,本身閑暇時間就不多,祝東又因著秋冬航線增加的事情來回忙了許久不見休息,其他幾個人也不見得多有空,所以今天要是湊不了一桌放鬆放鬆,誰都意難平。
紀延聽祝東要叫宴安,便問:「他有空嗎?」
「他個掛名總監不幹實事的有什麼忙的?而且最近單著,也不用陪女朋友,叫他來唄,免得傅明予逮著我們贏錢。」
話音剛落,宴安果然秒回消息,馬上就來。
祝東安心等傅明予,看了眼表,嘀咕道:「怎麼還不來,化妝倆小時嗎?」
半個小時後,一輛卡宴才緩緩停靠在華納莊園門口泊車台。
高架橋上出了個小事故,堵了會兒,比預計時間晚了三十多分鐘。
阮思嫻下車,看了眼時間,「這麼早做什麼?」
傅明予:「打牌,會嗎?」
那你們還挺無聊的,還以為什麼娛樂活動呢。
「這有什麼不會的?不就是概率論的問題嘛。」阮思嫻說,「只是很久沒玩兒了。」
傅明予硬是從她的語氣里聽出了一股雀神的驕傲感。
進入大廳後,阮思嫻和傅明予並肩隨著侍者朝電梯走去。
頂層有一道幽長的壁畫長廊,為了凸顯意境,只有壁燈照亮,昏暗靜謐,腳步踩在地毯上也發不出聲音。
鄭幼安從側面包廂出來,一眼瞧見疑似傅明予的背影。
她腳步微頓,還想仔細看看,那兩人卻轉角進入另一條通道。
為什麼是疑似呢。
因為她看見旁邊那女人轉角時露出的側臉,似乎是阮思嫻。
這樣一想,她又開始迷茫。
旁邊那個男人應該不是傅明予吧?
可是她不至於連這個都看錯,也不是隨隨便便拉個男人都能有傅明予的身形。
那旁邊那個女人不是阮思嫻?
鄭幼安越想越迷茫,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還是記憶出現錯亂。
另一邊,侍者推開包廂的門,祝東他們一抬頭看見傅明予,正想說兩句話,緊接著身旁又出現一個女人,打招呼的話頓時咽下。
祝東和紀延的目光在傅明予和阮思嫻身上不著痕迹地打量一圈,詢問的意思很明顯。
「來啦?這位是?」
傅明予信步進入,掃視著座位,不咸不淡道:「朋友。」
說完,他回頭問:「坐哪兒?」
阮思嫻:「隨便。」
他指了個正北方的位置,「你先來?」
意思就是直接讓她上場了。
阮思嫻在這一包廂人目光的打量下有些不自在,低聲道:「我手生,先看看吧。」
「好,你坐旁邊。」
侍者立刻抬了張椅子過來放在傅明予旁邊,角度和祝東身旁女朋友的位置一樣。
坐下後,祝東說:「介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