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之卷 香墨彎彎畫 第四章

李太后走後封榮一個人在亭子里犯了睏倦,內侍搬來了織錦的倚榻,他就不覺睡去。天悶熱,亭子反到比殿內涼快些,內侍在一旁執了宮扇,緩緩招著涼風。封榮模模糊糊睡熟了時,忽聽德保的聲音輕喚:「陛下?」

封榮最厭惡熟睡時被人吵醒,德保明明是知道的,可停了一會兒,他還是輕聲道:「文安侯府里來人了。」

封榮驟然張開眼,此時日頭已近西山,眼光中映進的最後一點沉重灼|熱,鋪天蓋地的化成不可直視的熾烈。「她回來了?!」

「是,來人說墨國夫人一進府門,文安侯就把他遣來回稟陛下了。」

封榮唇際緩慢綻出了笑容:「還算他佟子里識得眼色。」

說畢風也似地起身就走,薄青的衣擺幾乎飄揚起來。

封榮微服到了文安侯府時,最後一線夕照隱入天際,黑暗驟然鋪散開來,暮色里,滿府寂靜只隱隱傳來幾聲更鼓,想是佟子里早就提前吩咐妥當,他們一路沒有驚動任何人便被引到了內院。

內院的偏廳位置極為隱蔽,南面是粼粼的池水,北面一排紫藤遮了窗子,密密陰濃油綠,內侍手中的一盞燈籠,在眼前扯出一道七彩虹光,藤間夾了一朵朵嫣紫的瘦花,嚴不透風的遮住了他們的身影,從花藤的隙中卻可以清晰看到室內。

文安侯佟子里幾乎是伏跪在地,哀哭道:「妹妹,自從燕脂死了,這日子就沒法過下去了,好歹你也是先帝爺親封的墨國夫人,咱們佟家滿門可都指望著你了。」

從封榮的角度只能看見女子的背影,茶色的裙在燈下如暮色里的一簇花綻開至地,腰系著一條純白絲帶,白得觸目驚心。封榮心一緊,一時甘甜辛辣交織而過,周身血脈奔涌,彷彿似是醉了。

「佟家?哪裡來的佟家?咱們是連姓氏都沒有的奴婢出身,國姓陳字去耳為東,先皇寵愛燕脂,才賜了諧音佟姓給咱們。沒錯,我是被封墨國夫人,可說到底不過是人家的小妾。你才是先帝親封世襲的文安侯,你一個大男人,不護著妹妹,怎麼好意思就全都指望著我了?我呢?我指望著誰去?!」

香墨稍稍側側過頭來,彷彿在隱忍著什麼,神色全然不似高揚的聲音里的又氣又恨。

封榮只覺得有一盞熾熱的烈酒嘩一聲潑灑在了他的胸臆,心脈中奔涌的鮮血也帶了酒的灼辣,魂魄像是要脫離軀殼浮游起來,滾滾的也不知是痛還是醉。定定地看著,再也無法滿足這樣窺視,他揚手打開樹藤,邁步而出,沉聲說道:「指望朕如何?」

室內的幾盞燭火的明晃晃的燃著,罩上的燈紗竟是鮮艷以至耀目的紅色,彷彿灼人的風拂入滿室,香墨猝然轉過的身影就深陷在這一片如晝的紅色中,聯珠團窠紋藕衫,衣袖與腰間的純白絲帶輕輕飄拂。一瞬間他眼前只是耀目的紅,像是被一段紅紗捂住了他的眼。漸漸眼神緩了過來,一直刻骨銘心的人,面目早已在心中模糊了,此時鮮明的映入眼前,倒彷彿只是一個將睡未醒的夢,稀薄脆弱的一觸即逝。

夜已深重,但白日的烈熱卻沒有一點消散,而香墨眼前的男子,仍舊披著墨紗的斗篷,身形都遮了大半。十年的光陰,當年近似懦弱的孩童已經成了大陳的帝皇,只有那一對清澈的桃花眸子瞳仁,依然未變。

「陛下……」

香墨望著封榮,驚詫的眼睫撲閃了幾下,過了一陣子,才想起什麼似的,就待跪地行禮。

封榮勾起一個燦爛的笑,沒有半點猶疑伸手緊緊抓住了香墨的手。

「不必多禮。」封榮忍不住的一直在笑:「還記得小時候在陳王府,你也常站在廊下這麼罵人,脾氣大的不得了。」

然後又抓住她的肩,低頭凝視著她:「十年過去了,你還是沒變,香墨。」

她昂起頭,發間簪著一朵碩大白緞花,墜著的同色的流蘇自她左鬢上垂了下來,顫顫拂在耳畔。血霧一樣的火光閃爍在封榮臉上,眼眸和笑容都是一片清澈,而他的手卻是那樣兇狠的氣力,幾乎要將香墨她寸寸捏碎。

香墨猶在清澈與疼痛間恍惚,驀然的就覺出什麼一片溫軟貼了過來,觸在唇間。她猛地一震,封榮已經撤回,那觸感還在,她由詫到驚,由驚到懼又由懼到怕怖,打了個寒戰。心思幾轉,最後之用幽瞳望定了他,勉力笑道:「我叫人給陛下準備茶點。」

香墨往後退了一步,封榮上前逼上一步,香墨又退一步撤出身,借著斟茶的功夫轉眼四望,背脊就一陣發涼,她的兄長早就沒了蹤影。

她一路風塵僕僕,一進門就被兄長安排了梳洗,並未來得及打量室內,如今看去,桌椅俱覆了紅色的織錦,細密而繁複的花紋,連燈上的紗罩都是耀目的鮮紅。

倒似新房一般。

這個認識,讓香墨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手中一個不穩,茶盞就摔在了地上,頓時跌了個粉碎。

她緩步向門邊退去,仍舊扯著笑說:「怎麼沒變,陛下已經長大即位,臣妾也老了,嫁作他人婦。」

「那陳瑞呢?怎麼沒跟你一起進京?」封榮輕輕一笑,低低的一聲,極艷亦極輕蔑。

香墨再也顧不得其他,轉身就去推門,手大力的推在紅檀的門上,卻沒有撼動分毫,香墨尖叫道:「開門!!」

「子里都已經替我們安排這麼周到了。」

封榮的聲音好似幼鳥的翅撲扇在耳邊,他的手臂,包裹住腰,他的胸依偎著她的脊背,他的臉頰貼著她的鬢角,他的心跳響徹她的耳朵。她眼前一陣暈眩,他對她說:「我等了你這麼久……香墨。」

香墨僵直在他的懷裡,脊背的衣衫已都叫汗濕透了,狼狽地貼在肌膚上,她的心也被狼狽的糾成一團,腦子裡昏昏沉沉,只茫然睜著一對濃麗的眼,望著眼前由外反鎖的門。

封榮的手指在她的腰間緩緩滑動,隨即用力一扯,「嗤!」的一聲,腰間用雙挽扣子結成的純白長帶,已經自他的手中落下,飄落在了地上。

那聲輕響如同烏沉夜色中的一道閃電,驟然擊入香墨的腦海,她清楚的明白將要發生什麼。那猶帶著吻涼的唇和火熱的唇正不斷在她頸後肌膚上的舔摩,一隻手也已經覆蓋到了她的胸前。

她狠狠咬住自己唇,眉峰高挑,面上漸漸顯出一種凄厲神色。她的手緩緩抬起覆在胸前的手背上,不自覺的緊緊摳進了他的肌膚。

她告訴自己,絕不認命,這一次絕不認命。

於是香墨好似一條在案板上的魚一樣激烈的扭動身體,從他的桎梏中掙脫出來。

向轉了身向內室退去,而她退一步,封榮就上前一步,修長的手指上還有幾道被划出的血痕,黝暗深沉的眼睛,以及裡面莫名的異光,每邁出一步,便都落下一聲極輕的足音,卻像一道道雷聲,重重地,擊在她的心口。

香墨拽緊了手心,顫抖著。 封榮已經緩步走了過來,將香墨摟到懷中,她嚇得更厲害,不由開始掙扎。

說是掙扎,其實只是一種無力的阻擋,他的肌膚偶爾會被她的指甲劃傷,可是她始終不敢去肆意撕打,更加不敢去碰他的臉。只為,他是君,她是臣,她不敢去觸犯天顏。

彷彿知道了香墨的無力,封榮面上露出愉快的微笑,有些孩子氣,卻同樣透著孩子般肆無忌憚的殘酷。

掙扎中碰倒了蘭膏雁足燈台,紅燭都已然過半,一汪淚珠滾滾而出,凝了一地,滿眼皆紅。

封榮的動作一點也沒因她的掙扎減緩,香墨只覺得漫天漫眼,都蒙了一層血霧,朦朧艷色里只看到封榮眼中笑意更炫爛,她則似飛入火中即成灰燼的蝶,振翅不能。

封榮的嘴唇深深壓了過來,香墨扭開頭,他就順勢咬上頸,一隻手撕扯著她的衣衫,她無比驚慌之中只能拚命用手阻擋,卻發現一點用處也沒有。

雲緺玉梭,淡衫薄羅裙層疊委靡於一片紅蠟之上,倒似了菡萏香銷碧葉殘。

一時間無數流光碎影在香墨腦中轉瞬逝過。河畔湛藍雙眸,破舊帳篷里,他燒紅的面頰漸漸模糊……

心痛的無以復加,痛得香墨傾力一掙,推封榮推的一個趔趄,卻也拽落了半幅素白內衫,羅袖隨著鬢間的白緞花,墜落於地一團團綻開,如素白霰雪。

封榮目光更炙,再次邁步上前,香墨一步一步退後,逼得毫無退路時,腳下一絆仰面跌倒。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觸在肌膚上的是光滑如水錦被緞褥,紅底之上霓色鴛鴦,交頸戲水,一片青蓮綠葉。

她衣不蔽體,烏髮散落,還來不及起身,他就幾乎將整個身體都壓在了香墨身上。他灼|熱的鼻息噴在她臉上,帶著一股低靡的薰香之氣,濃重且粘膩,如纏住羽蝶的蛛絲,抵死般的糾纏。

香墨心中又急又亂,伸手用力地抓著,指甲掐進了肉里,抓得血肉模糊。她只告訴自己今生今世,再不認命。

封榮鉗制住她的雙腕扭到背後,他手勁奇大,香墨幾乎聽見自己腕骨的格格響聲,似欲碎裂。她隱忍著,但雙目便已有了淚光。

肩膀上傳來一陣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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