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之卷 燕脂淡淡勻 第三章

夜晚時分陳王妃早早睡下,香墨守在屋外,前院傳來的絲竹歌舞之聲本屬平常,然而今夜完全不像平日里那種軟儂溫和的曲調,更加的喧嘩熱鬧,已經過了午夜不見停止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勢。香墨本就心緒不寧,此時更是覺得這不合時的喧嘩,彷彿含著針從耳入侵,瞬間犀利地刺入身體。

起身來到屋外,茫茫夜色中,微寒的風激在肌膚上,眼前的陳王府無數宮燈燃起。

陳王是當今皇帝英帝的幼子,英帝子息單薄,只得三子。陳王的兩名兄長因為爭奪皇位最後蓄謀叛變已被流放多年,陳王雖未被立為太子,但已是英帝唯一的兒子,又喜好奢華熱鬧,所以偌大王府內處處皆是精心構築。放眼望去,燈火不息,穿梭如織,一切樓台亭閣都攏在薄薄的光暈之中,照得繁華似煙。

絲竹之聲愈加清晰,一曲奏罷一曲又起,香墨覺得一顆心實在是跳的越來越厲害,那一盞盞宮燈彷彿一雙雙碧綠的眼,含著哀求含著悲憤……

心跳的彷彿似要自體內蹦出,她狠命咬住自己的嘴唇,才能壓抑住自己去想。

同樣當值的青兒也起了身,站在香墨身畔,一臉沉醉的聽著鼓樂,艷羨道:「好熱鬧啊!」

香墨勉力一笑:「是好熱鬧,今兒是什麼日子啊?」

「姐姐好糊塗,今兒是怎麼了,一天都心不在焉的?」青兒一驚,奇怪的看著香墨:「定安將軍大敗了韃靼得勝歸朝,萬歲久病不理政事,王爺率百官擺接風宴啊!聽說是帶著七夫人過去的呢。」

青兒緊接著又往室內瞄了一眼,做賊似的壓低了聲音:「她們說今兒王爺聽說五夫人自縊身故之後,發了好大的脾氣,所以今晚本應是王妃相陪的晚宴就偏偏帶了七夫人過去。」

香墨有些獃獃的聽著,片刻以後,才意識到心口有著那麼一點疼痛,也不知是為了那日自己張狂欺負了一個將死的人,還是為了那個落在碧液池裡的碧眼的孩子。

「就為了五夫人的事嗎?沒有別的?」

「還有什麼別的?這還不夠嚴重?!」

對著青兒驚奇的目光,香墨笑著轉眼避開,一隻手心下意識的捂在胸口,疼痛在掌下片刻的延遲後,洶湧地湧上來。但是她壓抑著,不敢出一點聲音。

此時青兒輕呼道:「香墨你看,是巧藍?」

香墨低頭,也看到巧藍站在來鳳樓下朝著自己猛揮著手。她不禁一皺眉,躊躇了一下,轉眼對青兒道:「你幫我看一下,我下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說完就下了樓,巧藍見了香墨,一下子撲過來,低泣出聲:「香墨姐,不好了!」

香墨愕然,隨即惡狠狠地訓道:「怎麼了?大驚小怪越來越不知道規矩了!」

巧藍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懼怕她,只急切地叫道:「燕脂被送去饗客了!」

香墨只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王爺今兒在七夫人那,燕脂正巧被派去送新培出的菊花,王爺就多看燕脂幾眼。結果晚上的時候七夫人屋裡的人就叫燕脂姐過去,也不知怎麼的就讓定安將軍看上了,所以王爺下令,讓燕脂饗客!」

香墨模模糊糊聽著,但是那聲音這樣遙遠。絲竹的聲音,歌舞的聲音,巧藍哭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幾乎淹沒了她。心底如同著了火,焚著五腑六臟都。

饗客,女子就彷彿餐桌上最華麗的一道點心,呈給來客,用自己的身體博君一笑。王府里饗客的女子,好的被客人領了去做了侍妾,然而出身低微怎能不受人欺凌?更多的饗過客的女人,則是被分到了北苑,等待著下次的客人,儼然就成了家妓,那樣的命運只是想到全身的血液就已經凝固。

香墨轉頭就走,最後索性放步飛奔,耳邊有人急急呼喚,她聽到了,卻停不下來,身體似乎被禁錮著竭力向前拽著。

那是她的妹妹,一同玩耍長大的妹妹,骨肉相連的燕脂為了減輕她肩上的擔子自願賣身進了王府,她怎能,怎能看著燕脂就這麼毀了自己的一生!

穿過了重重疊疊的月牙門洞,闖過九曲十彎的長廊,過了影壁就是前院。香墨放慢了腳步,深邃烏黑的夜色之中,屋檐下的盞盞琉璃宮燈赤霞朱錦地燃著,映著青石的甬路都成了火紅。香墨就彷彿踩在火上,煎熬著維持著步伐。

前院有三廳,陳王用來待客的通常只有牡丹廳。牡丹廳廳門前有內侍把守,見了香墨忙伸手相攔。香墨舉手一記耳光就揮了過去,打的那人一個趔趄:「王妃叫我來傳話,攔什麼攔,不認識我啊?!」

內侍捂著臉,因素來知道香墨的脾氣也不敢動惱,只苦著臉賠笑道:「香墨姑奶奶,我們本也不敢攔你,但是裡面……」

「少在這裡給我裝什麼弄鬼的做出一副猥瑣相,都說了我是奉了王妃的命來的,給我滾開!」

香墨一把就推開他,顧不得其他直直的往裡就闖。

定安將軍的侍從本守在外室,冷不防見房門推開,香墨闖了進來,不由得一愣,待回過神時,香墨已經推門進了內室。

牡丹廳的內室是赭色的木門,門角包有暗紅的刻花銅皮,磕在牆上哐當一聲,因室內極為寬敞,隱隱就帶了迴音。

床上的人一驚,開口問道:「怎麼了?」

低沉而威嚴的帶有慣於發號施令的自信,男子的聲音下則是伴著香墨熟悉的低泣聲,香墨只覺得心肺瞬間糾結在了一處。

抬眼望去,卻見極大的內室用兩個黃花梨木雕的月牙門分成了三層,內間的月牙門垂了金紗紋綉牡丹的幔帳,紗幔後落地燭台上點了一盞紅燭,光暈漫漫,從漏雕有花籃牡丹的雀替間望去,卻又見一層床幔,便如濛濛細雨間,隻影影綽綽看見裡面的月牙花架床,其餘俱不真切。

兩名侍衛也快步追了進來,卻被裡面的問話給問住,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回答。香墨一咬牙,跪在織錦地毯上,大聲回道:「將軍,奴婢是奉了陳王妃的命來的。」

裡面的定國將軍似是一愣,隨即極靜的室內便靜只聽得見窸窣的穿衣聲,片刻後紗幔便被掀了起來。香墨抬眼極快的往裡一瞄,只見燕脂半歪在床上,雖然滿面淚痕衣衫卻還算整齊,正滿眼驚喜的看著她,香墨懸起的心悄悄的放了回去。

「王妃有什麼急事非得這時候傳話?」

香墨陡然一驚,這才發現定安將軍陳瑞已經站在眼前。

已過而立之年的精壯男子,因只披了外衫,結實的黝黑胸膛半裸著,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漫不經心的看著香墨,雖然不悅,但唇角仍微微揚起。

香墨倏然有一瞬間僵住,四周死寂下來,黃梨桌上的一紅燭在上好絲絹里跳躍。她單薄的背脊上已是密密一層汗,黏膩在肌膚上冰冷的似是在凍結著她,令人絕望。是的,絕望。她一路飛奔而來,卻不知如何才能救出燕脂,或者說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救不出燕脂。

心一直墜落下去,往下,往下,香墨卻輕佻的站起了身,臉上帶上了微笑。那微笑從眼梢唇角泛出來,竟然帶著緋色的嫵媚之感。

「王妃的命令就是……叫奴婢好好侍候將軍……」

香墨伸手將外衫緩緩解開,裡面白色的內衫亦在指下帶著輕微的聲響向兩邊散開。

香墨的身上穿的還是那件未及換下的紅色的肚兜。一瞬間,陳瑞銳利的眼不由一滯,香墨膚色微黑,肌膚在燈火下,呈現出一種細緻的蜜色,甜膩的彷彿被抹上了層楓糖。

唇舌微動,彷彿舌底壓著一塊純黑的糖,甜到有毒,又甜入骨髓。

七彩的並蒂花燭下如虹,嵌在一片放肆輕佻的猩紅上,帶著毫無羞恥的誘惑。凝視了半晌,陳瑞嗤笑出聲,似是極為不屑道:「服侍我?」

那兩名侍衛似也見慣了這樣的場面,也都笑出了聲,亦帶著無比的鄙夷。

香墨彷彿沒有聽到他們的笑,手指輕抬,繞過頸後。肚兜的繩結亦為金線鑲綉,自她的指間滑落時,彷彿有了生命一樣。

杏子紅衫連著白色內衫半褪下堆在肘旁,暴露出了蜜色的肩和渾圓半裸的胸。許是因為羞澀,香墨雙頰泛出異常的紅暈,彷彿一朵盛放到了極處的牡丹只待君採擷。尤其,她的眼睛,眼波流轉,異樣明亮。

陳瑞的眼難以掩飾的氤氳了起來:「你叫什麼名字?」

香墨彎目笑得更是媚意橫生:「奴婢香墨。」

陳瑞沉思著,看著香墨,從頭髮看到腰身,最後緩緩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你們都出去。」

兩名值夜的侍衛一臉曖昧的退了出去。

陳瑞一步一步逼近香墨,香墨只覺得自己連血液都在顫抖,幾乎就想這樣奪路而逃,然而她還是站在那裡,紋絲未動,笑意嫣然。

陳瑞已站在香墨的身前,那樣的近,近到了呼吸可聞。精壯赤|裸肌膚上散發出的熱力,讓香墨裸出的肌膚頓時起了戰慄。

陳瑞凝視著香墨的時候,目光已經慾望淹沒,他忽然伸手,手指探下去,慢慢的抓住了肚兜的繩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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