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晚春四月的這天中午,小雨還在淅淅瀝瀝不厭其煩的下著,偶爾溫潤的陽光會費力地鑽出來一陣,可是來不及不等少女琢磨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換上鮮艷的春衫,雨雲又奪去天空的明亮,一切重又落入潮濕灰濛。

這個時刻市公安局的三級警司何婉怡正在食堂排隊打飯,她的上司刑偵隊長老劉突然匆匆跑來在門口沖她說:「何婉怡,快來會議室,現在馬上要開緊急會議,你負責記錄!」

婉怡連忙從人群里鑽出來說了聲好,轉身把飯盒交繪旁邊的同事代勞,然後一溜小跑地去了刑偵隊的會議室。她進去的時候很驚訝小小的會議廳里有這麼多人,不止他們整個隊的人企部到齊,刑偵處的李處長、局裡分管犯罪調查的秦副局長竟然都在座。

「一定出什麼大案子了。」看著他們一個個面色沉鬱,她心裡暗暗想。

「人都到齊了么?到齊就開始了,劉隊你先介紹一下這起案件的情況。」

劉隊是個三十多歲的精壯漢子,眉眼裡處處透出精明強幹,他點點頭 「昨晚11點30左右,我們接到國際友好醫院小賣部老闆娘的報案,說有人在醫院的後停車場被綁槳,因為背光,疑犯面部特徵不清楚,只知道是男性、身高在一米八左右。被劫持的是一名年輕女子,當時正在停車場內拿鑰匙開行李箱,疑犯襲擊她以後,將她連人帶車一起劫走。因為是醫院內部的小型停車場,所以監控系統並不完善,沒有什麼有利證據證明被害人身份和疑犯的作案手法。但是據當天停車場的工作人員回憶,場內唯一一台賓利雅緻是LF國際航空集團名下的車。」

他點了根煙,吸一口繼續說:「在醫院的記錄里,LF總裁Chcna林於當晚10:40分因哮喘發作入院,所以時間上基本吻合,於是我們進一步從外貌持征證明——被綁架人應該是Chcna林的未婚妻聶笑笑。這裡……」他起身把會議室的窗帘拉上,打開正前方的投影機:「有我們短時間內在用絡上整理的一此關於Chcna林的介紹,雖然不是很詳細,但卻非常重要。」

會議室里十幾道視線齊刷刷盯住投影儀上被幾個高大保鏢簇擁的年輕男子,那是個身形高挑卻有些單薄的青年男子,照片中的他正低頭準備上車,角度剛剛好可以看清楚雪白寬闊的前額以及秀麗挺括的鼻樑。

「Chcna林,中文名林以墨,美籍華人,原LF集團董事長Davld林唯一的孫子,現年25歲。四年前Davld林去世,林以墨以21歲之齡繼承了林氏所有LF股份,被董事會推舉為新任董事長兼執行總裁,是整個企業中最年輕的高層領袖。」

他停頓了一下,等待會議室里輕微的議論聲和驚嘆聲過去以後才接著道:「眾所周知,LF集團地位舉足輕重,不論在國際還是國內都有非常大的影響,我們一經確定被綁槳者身份後馬上便向上級做了彙報,局長批示:決不能讓林以墨的未婚妻在本市發生任何意外!」

「不過今天上午我們去見林以墨的時候吃了閉門羹,他顯然不太認同我們的想法……」劉隊皺了皺眉頭像是回憶到了什麼令人覺得不愉快的細節,把煙頭在煙灰缸里摁熄:「一直以身體不適為名拒而不見,只派了自已的秘書跟我們聯絡。他的秘書態度相當強硬一口否定被綁架的女子是聶笑笑,並堅持聶笑笑只是有事暫時離開。鑒於林以墨的身份持殊,我們不方便用普通方式來對待,所以只能無功而返。」

「他為什麼要否認自己的未婚妻被綁架?什麼人會對他們的行蹤了解得這麼清楚,時間地點估算得這麼準確,幾乎是剛下飛機就下手了。」一個警員提出疑問。

「林以墨接手LF以來行事風格狠辣剛硬,前年因為惡意吞併一個小航空公司被人發過恐嚇信,去年又在公司內部大舉裁員,為此有人抗議從紐約LF集團大廈的頂樓跳樓自殺。事後曾經引起軒然大|波,可不知怎麼又被壓下去了,不過據說有人在他的別墅門口集會,他和家人出門的時候甚至被人扔過雞蛋。相信看他不順眼的人大有人在,如果疑犯是出於報複目的綁架他的未婚妻,必然會對他們的一切動向了解得相當清楚。」

一直默不作聲的秦局長補充道:「一般富豪遭人綁架,出於安全或其他考慮家人大多不肯報警,寧願支付大筆贖金,就算警方要介入,也會被他們拒絕,我估計林以墨也是同樣的想法。但是如果這次疑犯的目的是報復,那麼聶笑笑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我們必須在問題發生前迅速解決,不能演變成一場國際犯罪!所以我們初步決定,這起案件分兩頭進行,一邊追查犯罪人的線索,一邊說服林以墨同警方合作。」

會議室里一陣靜謐,大家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看上去簡單的問題其實一般是最棘手的,這些優秀的警員寧願與最兇惡的罪犯打交道也不願意和這種手腕通天的富豪有瓜葛……遠遠的角落裡突然傳出一把細細弱弱聲音:「我去,,,讓我去見林以墨吧!」

婉怡慢慢站了起來,面上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烏溜溜的眼睛深處有著一種奇怪而稀薄的悲傷。

「我……會說服他,相信我。」她輕聲對大家說道。

時間像是沒有止盡的海,淹沒了一切一切,卻不能淹沒回憶。曾經熟悉的名字再次重新出現在面前——而且離得這樣近,讓何婉怡的心猶如被強大電流通過,麻痹又痛楚。

夜夜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或許是這幾年裡她心情最好的寫照,最後分別時與笑笑決裂的場面像一把利劍凌遲著她的心,最最要好的朋友之間已經豎起了一堵厚厚的高牆,那堵高牆隔絕著一切,讓她幾乎不能想像她們曾經那樣親密的相互依偎。

「也許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但是不管怎麼樣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我要保護你,笑笑!」婉怡默默地對自己說。

林以墨的病房是整間醫院裡最沒有醫院氣息的地方,對於他肯與何婉怡單獨見面,讓一眾整員覺得驚詫莫名。

「我和他是舊識。」婉怡這樣對大家解釋。

「真的?你跟LF總裁是舊識?怎麼沒聽你提過。」大家更加驚訝了,言語中已經隱隱有了羨募。

婉怡艱難的笑了笑,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有多麼不願意成為他的舊識。她多希望時間能夠倒回到當年,不去搭理那個仰頭在樹下發獃的孤單少年,那天斑駁樹蔭下的光影照在他身上讓她一時心軟,錯誤地覺得那個美麗的少年臉上的神情茫然又寂寞——如果不認識他,那麼,或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輕輕推門進去,看到他。

林以墨的容顏與當年相比並沒幾分大的變動,或許由那時的青澀變得老成了一些,但是依然是一張雪白秀麗的芙蓉面,聽到腳步聲,他慢慢睜開眼睛,淡淡一笑:

「婉怡姐姐,好久不見了。」

他面上的笑容極為清淺,幾乎讓人感覺不到那是笑,婉怡看著林以墨玻璃珠子似的清澈眼睛不知為什麼忽然打了個寒顫,當年的一切像潮水般的湧入腦海。事實上,至今為止她也沒搞清楚,那時林以墨狀如孩童般的言語為什麼就能那麼準確無誤地將她洗腦,幾乎像是一種用詭異魔法下的蠱惑,然後她便將整件事情發展到如此無可挽回。他是不是早已經看到了結局?又或者,這一切根本都是在他的操控中?整件事在他眼裡簡直如同一個遊戲,在他們三人將他當作孩子的時候,他卻將他們全部變成了手中玩弄的棋子,輕而易舉地改變了三個人的命運。當年對林以墨由衷的喜愛如今已經變成了恐懼和警惕,這個一時荒誕撿回來的孩子根本就是個同時擁有著天使般純潔的外表和蛇一樣狡猾陰毒心腸的人。

他們互相客氣地問了好,又寒瞪幾句,婉怡方才切入正題。

林以墨如婉怡所想一樣對笑笑被劫一事持否定態度:「快做新娘子的人很緊張呢,笑笑說她想一個人呆幾天,你知道她有時候就喜歡當鴕鳥。」

「就這麼放下生病的你不管?這不是笑笑的個性。」

林以墨淡淡說:「我這樣的情況一年總有好幾回別說我本人,她也早就習以為常了,是我讓她去散散心別悶在這醫院裡。」

婉怡有些發急:「林以墨,你的確很聰明但別人也不是傻子。這是一起顯而易見的綁架案,為什麼你不肯跟警方合作?現在是你在當鴕鳥!」

林以墨垂下眼睛,烏黑濃密的睫毛在面頰上形成一輪新月弧形,他有些疲倦地往枕上靠了靠,似乎已經對談話失去了興趣:「如果你是來恭喜我們,我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不好意思我現在實在沒有精神回答那些沒有任何意義的問題。雖然我們很久沒見,但是真遺憾,我有些累了。」

說這話時,一直守候在外間的漂亮女秘書馬上進來,對婉怡做了個請的姿勢。

婉怡抬起頭 ,緊緊抓住床欄邊的金屬杠:「我還有一些話,讓我說完!」

看著他始終不再抬起的眼睛,她一字一句說道:「這世上並不只有你一個人愛她,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她始終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沒有朋友,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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