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懷孕

「好!好!!好!!!」

錦甌頓時喜不自禁地起身在殿內來回徘徊,儼然就是新為人父的喜悅和不知所措:

「悱熔你說,她身體不是很好,要不要注意什麼?還有吃的東西有沒有什麼需要忌口,還有……」

看著他的樣子,榻上的夜宴急忙提醒地出口喚道:

「皇上!」

「啊,對。」這才驚醒似的,錦甌還是有些傻傻地笑著:「沒有什麼事情了,你們下去吧。」

「是。」

悱熔眼神朝著夜宴忽然閃爍了下,而另一邊的錦瓔則是鐵青著臉色隨著悱熔躬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隱忍著所有人都退出了殿中,錦甌才歡欣地坐在她的身旁,眉目都笑得彎彎的:

「夜宴,我們有孩子了,你說這個能是男孩還是女孩?不論是男是女,朕都會愛他的,因為這是我們的孩子啊。」

「愛?愛嗎……」

無言地握緊了自己的手,她輕輕搖搖頭,珠珞滑過黑色的髮絲在清澈的陽光下,染著少許淺淺鎏金的鬢間蕩漾著,像是主人的心情交雜著驚慌無奈還有不知所措。

「你在生氣,生氣錦淵的死嗎?」終於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他卻只以為她是震驚的難以消化而已,張開手臂抱緊她,輕輕地吻著她的發,用自己的摯熱的體溫試圖安慰,「其實,也難得悱熔一片心意,不過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安心地養胎好了。」

修長的手指輕輕覆在她的腹上,感覺著手掌下微微的脈動,骨血相連緊緊地吸附著他的手指,讓他無法放開,錦甌美麗的眼專註地凝視著這個突然來臨的生命,完全沒有察覺到夜宴奇怪的面色。

「我怕我不想,沒有多久,再看見的就是流嵐的人頭。」

斜斜地側過頭避開了印在鬢間的吻,輕輕地吐出幾個字。

錦甌聞言心神一驚,扶在她腹上的手隱約地抖了一下,卻依舊笑道,只是那笑語中已經帶了一絲殘酷的味道。

「為什麼這麼說?一切不都是好好的嗎?你不要……」

推開他,夜宴眼波流轉,冷冰冰的,卻是滲到他骨子裡的清亮。

「這個月你都瞞著我做了些什麼,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對流嵐他……」

「夠了!」聽到另一個男子的名字從她的口中吐出,他猛然怒喝出聲,卻又想起什麼似的,放緩了語調,面上卻已經被怒火扭曲得變了形狀,「這些事情你就別亂想了,你不考慮自己,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考慮啊。」

「錦甌,你真的就那麼容不下流嵐嗎?」

終於還是被這句話激得性起,猛地站起身,明黃的衣袖一揮,桌案上的黑白棋子連著棋盤,嘩啦一聲全部散落在烏磚的地面上,圓潤柔滑的棋子蹦跳著飛濺如散花。

「對,沒錯,我是要除掉他,朕見不得他分去你的心神,哪怕只是一星半點。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把大部分夜氏的權利都交到他的手中?你以為朕可以容得下一個你,但是你以為朕可以再容得下一個他?!不可能,他必須得死!」

「錦甌……」

「不要再說了!」

不再出聲,她很疲憊一般地揉了下眉心,從揉著眉心的纖細手指間看著他,那眼彷彿比冰更冷,比雪更清。

「好,你要明白,他要是死,就不會有什麼孩子。」

當他轉過頭的時候,看到了她倚在躺榻上,面色蒼白但又夾雜著些許奇異的淺紅,不可置信地一字一頓地問道,聲音裡面聽不出一點的情緒。

「你說什麼?」

心跳得有點快,混有暖炭裡面的瀋水香徐緩地在空氣裡面迷漫著,精鍊而出的優雅味道充斥在呼吸之間,也滲入她單薄的身體之中。

頭,無可避免地暈眩著……

命令自己鎮靜,沉穩地看向錦甌的眼,她緩緩開口異常清晰地說著:

「我說如果他死了,我肚子里的,你的骨肉,也不會有機會出生。」

「你!」

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凌厲如劍般地幾乎把她撕裂,但也同樣帶著燃燒的滾燙。猛地,手掌高高舉起,卻是僵在半空中終究無法落下,嘶啞的聲音掙扎著從喉嚨深處擠了出來:

「好,好!」

隨即,他轉身大步離去。

望著他大怒而去的背影,夜宴安靜地把手放上心口的位置,輕輕地垂下頭感覺著那裡輕微的抽疼,然後疲倦似地輕輕吐了口氣。

何冬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

「……公主……您這是何苦?」

「不,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其實連本宮自己也不明白。」喃喃的不知對他還是對自己細語著:「本宮必須得出宮,還有傳太醫到駙馬府。」

然後,夜宴起身走到窗前,用手摸上自己的肚子,安靜地把自己置放在光芒中,心底終是留下了一抹苦笑。

命運是多麼的奇妙,原本不該出現也從沒有盼望過的生命,就這麼無論如何不可避免地出現了,錦甌是那麼的高興,高興得像個孩子。可是腹中這個正在孕育成型的生命卻……她該怎麼辦?

夕陽西下,烏雲愈發濃密,雨點就那樣又紛紛揚揚地撒了下來,打在了駙馬府的朱檐上,迷迷濛蒙的一片雨簾之中,從廊下望去,只隱隱看見那一角畫檐伸向天外。

宮人執著蓮花燈籠引著御醫走在迴廊之上,宮燈之火隨風飄搖明滅,照見著腳下的路面也是斑駁不明。

終於來到了內寢之外,卻見所有宮人遠遠地安安靜靜地候在階前,御醫的心不禁又是猛地一突。

獨自穿過幾重輕紗幔帳,走到床前,也不敢抬眼,直接便跪在了腳踏之上,伸手診脈。

何冬在一旁看著,只覺得他面色驚慮交錯,自己竟也跟著心急如焚,卻不敢出聲,只能屏息等待著。

許久,御醫終於收回了診脈的手,卻是諾諾地不知如何張口。

夜宴不耐煩的沉聲催促:

「說!」

磕了個頭,御醫顫顫微微地道:

「啟稟公主,這……據老臣推算,您有了一個半月左右的身孕,而且……」

「而且什麼?」

御醫皺著眉,斟酌著語句,小聲對夜宴道:

「你的身體因為中毒過深,實在是不適合懷孕,公主非要這個孩子,恐怕會有性命之憂啊。」

驀然彷彿失去了全身的氣力,倒在了身後的靠枕之上,遲疑著低下頭看著面前跪倒的年邁御醫,秀眉深蹙,那目光幽幽地含著一種脆弱的迷茫,鎏金八方燭台上的燭光,搖曳著把她的影子拖在地上,溶成了一個憂傷的暗色。

一側的何冬終於忍不住,大聲呵斥著:

「庸醫!你以前還說過公主不可能懷孕,怎麼……」

連忙又是一個頭磕下去,御醫的聲音含糊地開口:

「老臣不敢欺瞞公主,按說您卻是很難受孕,但是據老奴推測……您大約是服了某種極陽的烈性……秘葯……然後……方才極度巧合之下有了這個孩子……雖然一時之間看不出來,但這種葯已經對您的身體已經造成了損害,所以老臣奉勸公主,還是不要這個孩子為好……」

「是嗎?」喃喃應了一聲,她墨色的瞳已經失去了焦距,不知落在了何處,恍惚地想著什麼。

「知道了,以後就由你來為本宮把脈,還有今日你對本宮說過的話膽敢泄露出去半點,小心你的人頭不保。」

「老臣遵命。」

御醫緩慢爬起,拭著滿額的冷汗退了出去。

那邊,臉色驟變的何冬剛要開口,卻被夜宴先一步攔了下來:

「什麼也別說,本宮都知道,本宮得好好地想一想……」

起身幽魂似地走出了屋外,那雨已經越下越大,蒼白的閃電撕破黑色長夜,雷聲轟鳴著震動了天與地。

接過宮人手中的傘,獨自在漆黑的廊道上行走著,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地方,她愣愣地停住了腳步,站了許久才推開了書房朱檀的門扇。

書房內,空無一人,眼睛朦朧一下才適應了室內的昏暗,紫檀木的屏風後,桌案上的一副信筆丹青還沒有畫完,那筆還只是匆匆地投擲在墨玉的筆洗之中,未來得及收起。

纖細的指撫上畫紙上那朵鮮艷的牡丹,心中一片黯然。

「他人在郊外和錦瓔相會,你在這裡再痴情,他也不會知道。」

忽然傳來的說話聲,夜宴受驚似的猛然抬頭,看到了一抹英挺的身影正站在窗前。

是悱熔。

而他似乎也看著她有些發獃,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沉默,許久之後,夜宴才開口說話。

「堂堂的北狄太子,竟然偷潛進駙馬府,不怕有失身份?」

「這個葯給你,你身體不是很好,對將養身體又很大的益處,也……不會影響孩子。」

幽幽的目光掠過過那瓶放在案上的瓷瓶,凝視上悱熔刀鋒般的面上,宛若劍光寒影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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