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日子不咸不淡就這麼過了,蘇小桃和林春山基本已經看到了曙光,如果順利,他們那些計畫大約就能實現了,因此他們也是心情大好,在雜誌單期銷售超過一百五十萬冊的時候,他們開了慶功宴。

當看到蘇小桃在鏡前顧盼生姿時,我沒來由一陣失落,我這次要是醉了,發酒瘋了,陳未未還會送我回來嗎?蘇小桃大約也是看出了我心思:「要不給你找個男伴。」

經她一說,我猛然發現這方法不錯,對啊,我為什麼要形單影隻去看他們成雙成對刺我,好歹我領一個去,至少不輸陣。但我不想要蘇小桃幫我找,我還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難道我一個四肢健全,身體健康,偶爾還冒充文藝女青年的盛年女人找不到個男人做伴嗎?理論上我肯定能找到,而且不止一個,可現實是一個都沒有,除了——高明亮。

我決定找高明亮,尤其是想到陳未未看到高明亮將會多麼吃驚氣憤和不舒服,我就心花怒放。你討厭他是嗎?我還偏就要領他去。我下了決心一定要帶高明亮去,可把握卻不大,因為我擔心他現在歸姚碧璽領導,要是那樣,我就不能如願了。

我本想用電話或是電子郵件來聯繫他,看行不行,但最後還是覺得見面才最妥當。我打了電話約他見面,不過沒有說宴會的事,只是說想見一面。我一直擔心他會拒絕,打電話前,還反覆演習了幾遍說辭,也準備了不少借口使他不能一口拒絕。幸好,一切順利,高明亮沒有猶豫就答應見面了,我高興之餘也稍感意外,更意外的是,我幾乎沒有怎麼費勁就說動了高明亮陪我去參加宴會,高明亮起初也不同意,我問他原因,他說不方便。我又追問是不是因為姚碧璽。高明亮搖頭:「我和她,萍水相逢都不如。」

「那你就去,幫我撐個場。」我說。

高明亮稍微堅持了一下:「可能不方便。」

「就當是可憐我,我已經夠慘了。」

高明亮稍做沉吟,居然就答應了,我擁抱了他一下,這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話說著,就到了開慶功宴的日子,我領著高明亮去了會場。不知道蘇小桃從哪裡找來了那麼多人,我和高明亮都快被淹沒了,早知道要來這麼多人,我還怕什麼陳未未和任四月,這滿場人都堆滿了,誰能看見誰。

來時路上,高明亮問我,為什麼一定要個男伴。我順口說了句:「為了氣死陳未未。」

高明亮不解,我告訴他,因為陳未未不喜歡他,高明亮聽完反問我:「就為這個。」

我一時竟有些語塞,應該是因為這個,要不然我還能因為什麼。可要說完全是因為這個,好像也不是。宴會進行到接近尾聲時,高明亮終於有了用處,陳未未看到我們了。可惜那時,我已經沒了鬥志,要是剛開場被他碰到,我說什麼也要上去和他比試一番,他要是和任四月牽手我就和高明亮擁抱,他要是擁抱我就接吻,他要是膽敢接吻,我就去拉開他們。可現在,我酒也喝了不少,和高明亮話也說了不少,精力體力都不夠了,也不想和他糾纏了。

看見他過來,我趕緊拉上高明亮往外走,誰知,還是被他領先一步,把我們攔在了門口,結果場面就有些緊張了,我高明亮,陳未未任四月四呈犄角之勢各自站立,都不言語,只管拿眼睛盯住對方,這麼僵持了一會,我堅持不住了,稍微鬆懈了一下,任四月可能也是到了臨界,見我鬆懈,她也就收了陣勢,我們各自站到身邊男人旁邊去了。

高明亮在個子和陳未未相當,今夜氣勢也不輸他,可我無心戀站,就上前去拉高明亮:「:我們走吧。」高明亮不為所動,我又拉了一下,他稍微掙扎了下,還是跟我走出了大門。到了馬路上,高明亮說送我回去,我說不用了,叫他自己走,我等蘇小桃的車一起回去。高明亮躊躇半天問了句:「她還好吧。」

「不錯,快家庭事業雙豐收了。」

「那就好。」

我回望大廳里燈火通明,個個都神采飛揚,我呢?我也不是非要和誰爭個長短,分個勝負,其實我現在已經不知道我想怎麼樣了。想和許東陽天長地久嗎?想和陳未未再續前緣嗎?想就這麼賴著蘇小桃一輩子嗎?我發現,我什麼都沒想過,我幾乎忘了我還有未來。我的青春被一分而二,靈魂給了許東陽,身體給了陳未未。他們都不愛我,卻都要了我,陳未未說得沒錯,想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

蘇小桃現在和林春山已經走上正軌了,即使她願意養我,我也不能真永遠賴著她,我總要自己走出去,可我去哪裡呢。身無長物,囊中羞澀,我還真挺多餘。可我已經就這麼混了這些年,就算現在恍然大悟性,發現自己是個廢物,於國於家都無貢獻,我也不能以死以謝天下呀。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清自己是誰,不看清還好,這一看清,心裡到真是有些難受了。

我也不想等蘇小桃了,就自己慢慢往回走,邊走邊想,我要是現在能變成一大塊金磚,那得有多少人來搶著愛我,要是有幸變成鑽石,還是這麼大顆,那在哪裡不是被捧在掌心,戴在指尖,要是就好了,可這不好變啊。我越想越傷心,路也懶得走了,就乾脆又走了回去,坐在大廳外的樓梯上,等蘇小桃出來。

我才坐了會,就陸續有人走出來了,想來是宴會到了尾聲,我雖是坐在門口,但夜色已深,門廊的影子正好把我完全覆蓋,我坐在那裡,目送走一個又一個人。直到陳未未和任四月出來,我看他們擁抱。然後看陳未未目送任四月上車,見任四月車走遠了,我叫了聲陳未未。他顯然大吃一驚,眼睛四下搜索,幾次確定才找到我:「你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你們怎麼不一起走,沒住一起嗎?」

「哦,你對這個感興趣?」陳未未反問,就算天黑,我也能看見他齜牙咧嘴笑得猖狂。

我知道我又問錯話了,不過反正錯都錯了,就乾脆問到底吧:「是,感興趣。」

「你叫我就為問這個。」

「當然不是。」

「那是什麼。」

天知道,我幹嘛要叫他那一聲,被他這麼一問,我腦筋一時短路:「就上次,你從我手裡搶走的那個綠色怪物娃娃,就是給你老相好的那個,是一對,那個我也找著了。那個什麼,你也拿去吧,本來就是一對。」我亂七八糟說完這些話,邊說邊後悔,為什麼要給他啊,為什麼要給他湊成一對,我哪有那麼傻,我就有這麼傻。

「那行,謝了啊,是你拿到公司去給我,還是我去你家拿啊。」他一點也沒客氣。

「我拿去吧。」我說。

陳未未邊說就邊走了,我說這句話時,他也就剩個背影給我了。我嘆了口氣,就聽蘇小桃說:「捨不得,就去說。」

我才發現她和林春山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了:「一個娃娃。」

「我不是說娃娃。」

「哪和哪。回家。」我說。

「隨便你。」

蘇小桃那句話讓我心裡起了點漣漪,好在只是漣漪,我心思稍微蕩漾了一下就清醒了,他有任四月了,他就是沒有任四月,我也不能飢不擇食。我蕩漾應該僅僅因為他是個男人,和我曾經完全坦誠相見而已。有時候想想挺有意思,雖然人類以有思想而驕傲,但純粹身體上的交流往往更容易讓人覺得愉快。當然在大的層面,這種愉快是不被經常被推薦的。

雖然捨不得,我還是準備要把那半顆心送給陳未未了,我抱了它一夜,希望它以後不要忘了我。早上,我背著它下了樓,準備去買幾個包子,然後騎車去雜誌社。

我剛下樓,就聽到電話響了,我看了看,是陳未未,可能是要提醒我別忘了。我不想理他,就掐了。他卻鍥而不捨了起來,不停打,我也有些惱了,都說給了,他這麼會都不能等嗎?何況我還要騎車,他這麼打,我怎麼騎車,於是,我乾脆把手機關了。我關好手機,找了個帶子,把半顆心綁在我背上,它心雖只有半顆,可個頭卻是無比完整碩大。

綁好了半顆心,我跨上車,一蹬,車沒動。我回頭一看,陳未未拉著車呢。

「你來找我。」

「找你,也找它。」陳未未用手戳戳半顆心:「果然是一對。」

我解開帶子,一把扯下半顆心就朝他甩了過去:「拿走。」

「謝了。」

我騎車上班這一路,怎麼想怎麼覺得自己失策,我為什麼把這半顆心給他呢?想著,心情就低落了,到了雜誌社大家都在忙,我開了郵箱,高明亮果然有責任感,稿子已經發過來了。我看了下時間,昨天就發過來了,並且看得出來是認真校對過了,因為他昨天下午發了一次,晚上又發了一次,同一篇文章,附言告訴我用後發那篇,因為錯字少。還是高明亮最好,拿我當人,那我的事當正事。

見我神不守舍,蘇小桃破例關懷了我一下:「想什麼。」

「想半顆心,我不該把這半顆給他湊齊一個。」

「我還以為你想他人那半顆心。」

「不是。」

「是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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